第四十五章 神武秘辛
        北朝要比南朝更务实，从科举考题中就能看出，尤其是到了会试这一阶段，考的已经不是基础而是思想。所以，姜孔羽才放心惊寒来考，随便写点什么，也不至于交白卷被定个藐视科举之罪。加上惊寒这段时间跟卫宝风学的写文规范和那一手好字，说不定还能给阅卷的翰林留下好印象。这也是姜孔羽为什么让惊寒执行这次任务的原因，除了惊寒的身份干净，就是看中了他这一手好字。

        练字静心，少年时惊寒为了对抗寒疾的折磨，长时间沉浸在练字中，让自己忘记痛苦，所以练就了一手好字，每笔每划中透着宁折不屈的坚韧，那是他对命运的呐喊，自成一家。每次姜孔羽看到惊寒的折子都忍不住赞叹，这次刚好让他试试参加科举。阅卷是一层一层往上递，只要文章不是太差，光凭这手好字也不至于连第一轮都过不去。

        洋洋洒洒，惊寒将自己对于江湖的简介尽情抒发。简而言之就是义父司已那套“天下为狱”的江湖版，以狱惩之，以狱慑之，以狱管之。司已虽然出身纵横家，但多年管理涅狱，让他深受法家思想影响，惊寒同样如此。他这篇江湖为狱就是以严律治江湖的策略。当然也不是把所有江湖人都抓起来看管这么狭隘，如果他敢这么写，估计岳父那个大老粗就能削死他。

        江湖终究是个讲人情、说道理的地方，法律有时候根本行不通。就比如北朝入主中原这二十多年，刚开始，谁也不认识，目光所及皆是反贼，北朝也没客气，铁骑横扫，中原所有江湖势力要么臣服要么灭亡。然而，这么多年过去，江湖势力已经适应北朝的局势，各方牵扯也越来越深，就像之前上官冰冰的事，堂堂六扇门被江湖势力逼的转移囚犯，最后要不是神武帝遇刺，莫一难或许还下定不了决心雷霆整顿。但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最后从正二品刑部尚书变成了正三品礼部左侍郎，从一个政法一把手变成了文教三把手，让人唏嘘。

        惊寒自然也知道这一点实现起来很难，但他本职工作是涅狱狱监，当然要想着趁这个机会抒发一下自己的意见，看能不能减缓一下涅狱没落的进程。以重典惩罚有罪之人，从而警示其他人不要犯罪，达到管理江湖的目的。不别亲疏，不殊贵贱，一断于法。

        这篇策问惊寒写的一气呵成，没有华丽的辞藻，也没有引经据典，只是字里行间透着峥嵘，让他颇为满意。写完后又矫正了一遍才腾抄在试卷上。剩下三篇史论，惊寒了解的不多，写出来也没法跟这些才子才女们比，所以就安心等答案了。

        武守礼卖了三郡旧有势力，而姜孔羽则要拿中原新生势力开刀，看神武帝怎么办？这倒不是姜孔羽发善心要救三郡旧势力，而是他自己感到了威胁。作为帮神武帝弄死上任监察院院长的人，姜孔羽很明白他已经引起了神武帝的猜忌，几个前车之鉴告诉他，服软是没用的，就连太子都没躲过被杀的命运。

        神武帝可是逮到机会绝不会手软，二十年前跟随他打入中原的功勋已经所剩无几了。首先是洛辰的父亲，神武帝的结义兄弟，辅助神武帝攻略中原的第一人，威望压住了一众老将，被封为超品级的元帅。最后被上任监察院院长陷害而死。然后就是上任监察院院长因为私通军中将领的罪名被满门抄斩，和他一起被杀的军中大将足有十五人，北朝另一位老帅也被牵连，被下令闭门思过后不久便阴郁而终。紧接着就是现任皇后莫五妙，卸去苍狼骑统帅的位置，入宫成为贵妃，七万人的苍狼骑被拆分为两万苍狼骑和三千火凤女骑，剩下的打散调入其它部队。至此北朝再无元帅，再无三万以上成固定建制的军队。

        上任监察院长就是神武帝的狗，神武帝用他咬死了洛辰的父亲，可洛辰有望成为大宗师，神武帝立马以正义的姿态诛杀了这条忠犬，满门抄斩，一点没留情。姜孔羽和司已都参与了这件事，自然知道的更多，姜孔羽永远无法忘记那晚萦绕在诏狱中的悲凉笑声。

        姜孔羽阴死了太子，一是为了自保，二也是揣测圣意，可人家毕竟是父子，人死过消，他的处境立马就变的微妙起来。姜孔羽绝不想兔死狗烹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他又不甘心激流勇退，主要也担心退也没用，想他死的人多了去了。所以一直想要联络各大势力站队，一同对抗神武帝的压迫。

        其中最大的自然是北朝三郡原有势力，二十年过去，朝堂、军队中的大佬基本都是三郡出来的老人。神武帝在消弱三郡影响，这些势力不会没有察觉，如果是明着来，抵触会有，但胳膊拗不过大腿，大家也会妥协，就像建立刑部削监察院的一样，无非是权力大小的问题。可神武帝却是要杀人，三个元帅死了俩，最后一个还被纳入后宫，这谁受的了，唇亡齿寒大家都懂，所以原先错综复杂的三郡势力自动抱团，你敢乱来，别怪我们不客气。

        此前神武帝不只砍了三郡几个军武大世家，还断了自己最利的刀，所以有点投鼠忌器，知道操之过急了，开始潜心扶持**平衡朝堂，这就导致中原势力迅速崛起。多年过去，中原势力渐渐露出峥嵘，开始在神武帝的支持下发起挑战，而三郡势力则想要依托太子巩固地位。

        太子为人大气、正直，做事开明，极具人格魅力。因为母亲是雪族，自然不希望所谓的中原正统论改变北朝容纳百川、同心共进的格局。同样，太子也不会为了三郡势力就打压中原势力。他是真正的智者，明白博采众长的好处。所以着手调和、解决三郡势力和中原势力的矛盾，两边都不站，但被两边都认可，渐渐那种尖锐的矛盾也被太子改变，北朝再次迸发出活力。

        可这样的结果就是太子的威望太过庞大，如果愿意，足可以取代神武帝。这怎么可以？神武帝虽然英武，但随着年龄越来越大，猜忌之心越来越重。当朝臣认为太子认可的事就一定可以在朝会上通过时，太子就该死了。

        太子其实不是没有反抗的机会，可他不想看到北朝内乱，所以选择了大方交权，最后更是坦然赴死，当然也和他没想到父亲会真的杀他有关。

        本来渐渐平和下来的三郡势力和中原势力再次对立起来，这次三郡势力率先发难，不等神武帝借太子的事发挥，集体上书，不是为太子和皇后平反，而是要求册封新皇后和新太子。之前太子坚持保持中立，所以三郡势力并没有和太子私下牵扯太深。现在他们团结一致，又以“国不可一日无储君”为由，表明态度和立场，神武帝也拿他们没办法，再次妥协了。册封不能生育的贵妃莫五妙为皇后，安了三郡势力的心，也不再因为太子的事牵扯其他人，但新太子却坚决不立。刚刚冒头的中原势力见识到了三郡势力的团结和强硬，也暂时示弱。

        姜孔羽弄死太子后就有种危机感，所以没对强大的三郡势力真的出手，反而暗暗靠拢。但他的身份实在太特殊，三郡势力不敢接收。

        这次武守礼要拿科举做文章，除了要人赃俱获，必然还要借助中原势力推波助澜。这让姜孔羽看到了机会，三郡势力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操纵科举，中原势力就真的不怀疑嘛，除非他们中的某些实权人物也不干净，毕竟中原地区何其大，不同地区还有各自的派系，能如三郡那样团结的实属罕见。姜孔羽就是要拿神武帝看重的人开刀，同样的科举，同样的舞弊，看神武帝怎么做。借此向三郡势力卖好。但这个人情怎么卖就有讲究了，既不能提醒，也不能让神武帝砍的太重，恰到好处的显示自己的重要性。

        最重要是南北朝开战了，虽然神武帝一直想要统一全国，但显然整顿内部和对外开战两件事同时做并不明知，可他依然这么做了。为什么呢？因为监察院给了他一战功成的希望，拿下北望军港、击败南朝夺港大军、烧了后方粮草，这其中都有监察院的手笔。

        北朝军队在洛辰还没赶到前线时就拿出了这些成绩，给了神武帝空前的信心。在这种局势下，神武帝如果因为科举舞弊动摇了三郡势力，甚至一部分中原势力，那这些领兵将领该怎么想。姜孔羽很期待到时候的情形，其实从洛辰赶赴前线那一刻起，武守礼这次谋划就已经落空，神武帝绝对会轻拿轻放。之所以还让惊寒去，就是为了拉中原势力下水，以防万一。

        好好的天气突然又下雪了，这可能是入春后最后一场雪了，不一会儿就染白了京城。一处深宅大院中，一个披发赤脚的中年人在雪地里舞剑，一点也看不出生病的摸样。旁边站着一大一小两个遮着面纱的西域丽人，像是在述说着什么，但被剑吟掩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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