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昆明
  九年前从昆明回来,就一直定居在泉州,无论醒着睡着,耳畔旁隐隐,都是鸡鸣犬吠的桑户声。老朋友不免谴责:为什么我不再去昆明。我的回答是:并不是不去昆明,只是昆明已经不再有家的缩影。

  在台商这些年来,若无必要,我再无西飞的欲望。去年陪爱人于11月下旬去了趟昆明,为期一个星期,在官运亨通的昆明市,建筑群是高速发展的象征,十字路对面的周记面点涨价的菜单,同样是经济发展蒸蒸日上的表现。人们尝尽了高原的紫外线,于是学起老鼠将整个城市三分之二的地段打了地洞,似乎还是无法阻挡公路四向八车道的改建。

  城改几乎是这座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最后留给我的印象。东站彻底被摧毁的红棕色砖块楼层,伴随着一同掩埋的还有那片绿漆地的篮球场。并非厌恶了滇西,少去昆明,怕去昆明,绝非因为我忘了昆明,恰恰相反,是因为我忘不了记忆中昆明的模样,我们那代人童年里稚岁的城市面貌,从前的昆明。那享誉春城美名的城市,那一摞少年的梦,青少年的回忆,藏着我朝思暮想的初恋,最朴质的玩伴,初次和圆形球体打交道的情景,甚至更早,藏着我还住在瓷砖厂没有棚的屋顶,还有奶奶还有小黄的岁月,当时朝暾珊珊来迟,街道仍被没有温度的霓虹灯所笼罩,几家微火细声谩骂于绿窗下,三轮车碾碎瓷砖的声音,好像昨天电视机故障时大屁股后座里发出声响,而今已成了某展馆里的蜡黄彩色照片;08年以前,无论我是坐5路公交车从东站,或是坐26路公交车从五里多村,或是坐72路从董家湾去东风广场,那个昆明市永远回不去了。

  至于从城中村建设到全城改建的昆明,无论从网络新闻上读到,从电视上看到,或是亲身上街上走一遭,大半都不能令人感到愉悦;无论标语或媒介用什么“跃进”“多样”“魅力”来诠释,也不能令人感到亲切。你走在民航路上,从废墟里诞生的高楼大厦,遮蔽了余晖,你仰头能分明地感觉它在向你的前额施压。整个微醺而蜡旧的城市就突然撕掉了历史的一面,仓皇地套取别人的设计,然后大刀阔斧且日以继夜的赶工,力争提前赶制出一幅长轴繁华的江河锦绣图。像外国皇帝的洗衣故事,荒唐之余,还要让身边的人认可这样的裁缝。

  在昆明尝惯了乡愁,如果按照生活时间来说的话,此刻的我在泉州,对昆明何尝没有第二种乡愁的感觉呢?可惜那仅仅是地理上的,只要一张机票或车票,抵达长水机场或东部客运站就可以解决了。只不过我的那份乡愁却是时间上的,那所有的路都已经被封锁,所有的街景所有的人都换了样,没有什么能让你再回去。经过珠海的那几次中转站,我成了往返于两地的游客,背着记忆沉重的行囊,回到泉州的大桥,白鹭搁浅的泥沼上,金碧交辉则以另一种形式洒满了水面,百里滇池在何方,我早已遗忘。

  失落和惆怅之中,我慌慌张张拿起笔,画不成素描,涂不了浓妆,只能往方格里填字章,却又发现即便能记下所有的事物,也不过自欺欺人的伪装,可笑而谬妄。

  2019.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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