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战争
  永远记得第一次走上战场时的情景。

  火光漫天，赤焰一般厚厚的云层笼罩天际，底下满是冲杀到面部扭曲的人，不，他们看起来已不像是人，而是妖魔。只是一刻钟便已血流成河。张能提着剑眼露凶光已是杀红了眼。我只是把自己隐去了，没有人能看得见我。很难说，那正在对垒的两军战士真的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必须要拼出一个你死我活。我只是觉得世人的纷争非常可笑。

  那漫天的赤云翻滚，略过一道影子，不一会便下起了红雨，红雨越下越大与地上的血泊融为一体。没有人看见了那上天的哭泣，他们只是不停地冲杀，任由憎与恨生长、肆虐，直到一切都失去控制。那一战无疑是惨烈的，两边将士皆是伤亡惨重。张能也受了不小的伤。

  入夜，我跟着张能回到营帐，他的情绪仍旧十分激动，虽然伤情严重，却仍旧和我讨酒喝。才只两杯下肚便开始哭泣，哭得泣不成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抽抽噎噎地说：“这些年，眼看王朝就要覆灭，藩镇相互倾轧，民不聊生，早已没有当年的盛况。如今只想入军略效绵力，可这战场真的太可怕了。”张能一向是尚武的，路见不平便是拔刀相向，力斩恶霸，连眼睛都不会眨一向。如今，不知他心中能否再获得平静了。

  心情有一点平复了，他还不停地嘟囔着：“惨绝人寰啊，太惨了。”

  我想那些上战场的人，不论是自愿的还是被逼迫的，到最终也许都无法承受战争的残酷吧。他们无论立场如何，最终都只是父母的孩子，妻儿的依靠。难道没有国就真的没有家了吗？世人的争斗，到底为了什么？在我看来，都是无意义的用心，无谓的挣扎。

  战争里最终下的那场红雨更是让我心生恐惧。那个时候，我已隐隐地感觉到了一丝末日的气息。

  那场大战最终两方都输了。死伤无数，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去休养生息。张能后来回到后方养伤了，他依然觉得身为人是必须要做些事情的，无论如何都不该逃避家国天下的责任，即便是一个无名小卒也必须要拼上性命去保住自己的土地。虽然我觉得很荒谬，却依旧感佩他的正直和勇气，还有他妻子对他的支持。

  这让我也想了想到底我又能做些什么呢？我只见在这人群聚集的地方红云密布，笼着一股不祥的气息。隐约已能感到人们的这些无度的妄念正触怒了天地，不知要以怎样的灵力去净化。世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欲望，即使原本是以道义之心想让世界变得更好，最终也是被私欲吞噬，为着更为触手可及的利益做着些杀人诛心的勾当。想着把恶人除掉了世界就清明了，可惜当自己坐上高位，也只是和前人做着相同的事，夜不能寐，生怕自己以命夺来的名誉地位金钱声望一样一样地被别人夺走。所谓正直的心被妄念蒙住，再也保不住做人的最后一点点可怜的底线。人啊，根本就没有什么好坏善恶之分，都只是时移世易了而已。然而战争，无论师出何名都是最最坏的事情。

  我最终没有和张能一道回到后方，我想要看看是否能改变一点什么。于是，我们喝了最后一场酒。那场酒，喝得甚是酣畅淋漓，我们也说了许多话。他告诉我，在我寻找隐娘的那几年里，曾有个红衣少年去找过他。我心中一惊，已猜到是谁。红衣少年知道我是谁，要我到雀峰去找他。至于这红衣少年如何找到张能那里的，我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了的。张能也说起了与我相识那时候无忧的过往，还有更多的是对世事无常的感叹。那之后我只听说他仍旧上了战场，最终站在血泊里实现了自己最后的理想。

  无论如何，我总想起了一点重要的线索。感觉灵力也恢复了许多，再浸入回忆里也不如之前那么困难了。也许一切都没有我原先设想得那么糟糕，而生门也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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