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叔叔是我生命里很重要的角色，不，甚至可以说此生为止，叔叔是对我的人生和价值观念影响和形成起了最大作用的人。父亲那一辈有六兄妹，依次排下来是大姑妈，大伯，我的父亲，三叔，二姑姑，三姑姑。因为我的父亲在我家他们那一代三个男丁中排行老二，所以我可以不叫大伯和三叔，而是直接叫伯伯和叔叔。叔叔自小就是那种撵鸡抓狗的孩子王，打小就天不怕地不怕，我跟叔叔交集生活的时日其实也不多，但叔叔喜欢喝酒，因着奶奶还在世，叔叔每逢过年过节都会来我家一起过，每当喝酒了，叔叔就会高谈阔论，忆往追今，而我的记性尚好，所以叔叔的往事我算是知道得比较多的，当然，这知道的内容大多数是来自叔叔自己的口述，有一定偏颇的可能性，但这毕竟也不是什么科学研究的严谨论文，我只是在我的角度描述我眼中的主观世界，所以少许偏颇也不影响。叔叔的名字叫海洋，其实我一直有些纳闷，为何伯父叫中和，父亲叫爱和，叔叔却叫海洋呢？不过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吧，我的叔叔名字就叫海洋。他们三兄弟间，我父亲跟叔叔关系会比较好，跟伯伯关系很差，据我父亲自小对我们灌输的说法是伯伯很“独”，伯伯成家早，也早早的就发家了，却并没有对下面的弟弟妹妹伸出太多援助之手，这点我是不得而知了，而且就我后来的一些听闻，伯伯对家里弟弟妹妹虽然照顾不一定有那么多，但一定还是有所照顾的，父亲说伯伯“独”很有可能部分原因是因为我父亲会比较记仇，父亲是一个记人恩德也记人仇的人，对他有恩的人他会谨记于心，有机会一定会全力回报，但一旦给他记上仇了，往往不那么容易消除。不管他们兄弟之间究竟是何种原因造成这一地鸡毛，父亲跟伯伯关系不好，这确是我看在眼里的，之后我会出个单卷单独写写伯伯有关的事，这里也就不多提了。叔叔出生的时候，正值爷爷奶奶家最穷困的时期，于是把叔叔送给了舅爷爷家里养，也就是奶奶的兄弟家。父亲跟我说，叔叔被送走的时候，他天天哭，求着奶奶把叔叔接回来，他可以替叔叔去舅爷爷家里，其实我听父亲叙述这件往事的时候，听到父亲说他思念弟弟，想把弟弟换回家来时候，只想抚额叹息，你这把叔叔换回来了，你自己换过去了，不还是见不到么？是什么逻辑觉觉的思念弟弟要把弟弟交换回来呀？而且，说不定叔叔在舅爷爷家过得会很好呀，舅爷爷膝下无儿无女，只抚养叔叔一个，说不定叔叔在那边过得很好呀？当然，这些只是我当时的心理活动，也不影响当年事情的发生，叔叔最终也在舅爷爷家寄养了一年之后被接回来了。这也是叔叔一直以来不是叫奶奶叫妈妈或者娘，而是叫满叔的原因，因为他是称呼舅爷爷和舅奶奶为爹娘的。因为爷爷那一辈我们家人丁不算兴旺，加上又是外来迁入的人口，我们家族在当时一直是被欺压的，所以才有了后来爷爷被抓去“斗争”，被人当众折辱的事。在那个时代的农村里，人丁兴旺或者是家中出了人才的家族才有话语权，稍微弱势一些，就会一直被欺压，就是这么朴实无华的生存道理。叔叔从小就是一副孩子王做派，我们的村庄是很小的一个村子，都是因当年修大堤和京广铁路拆迁而安置的住户，周边的其它的村子都是祖上就在当地定居的，村庄规模和青壮人数都远远超过了我们的小村庄，那时候村庄之间经常会有些好勇斗狠打架斗殴的事，但在我叔叔他们几个孩子王的带领下，我们村子反而成了当地无人敢惹的存在。我们家当时是被欺负的对象，有一次，一个邻居把我们家的牛尾巴砍断了，因为我家的牛误入了他家的稻田，吃了他家的水稻。叔叔在家听了这事，义愤填膺，二话不说抄着家里担柴的棒子跑去邻居家，把他家猪栏里的猪腿给打断了。可能因为这件事的影响，也因为父亲他们三兄弟都长大了，被欺负的情况慢慢的好转了不少。父亲有一个习惯，总是会说一些兄弟间的糗事来彰显跟叔叔的亲密，说些小时候买了一双雨靴，当时叔叔舍不得下雨穿出去，只舍得穿着在家里走，说着叔叔跟父亲各添置了一条“的确良”的裤子，叔叔的裤子被挂烂了，偷偷的把父亲的裤子换过去之类这样的事情。我一直觉得这种事情兄弟之间并非不可以拿出来打趣，但是次数太频繁了还是会让人觉得腻味。我有跟父亲说过很多次，没有必要每次喝酒都提这些事，你为整个大家庭作出的贡献，大家都心里有本帐，何必去多说，施恩而不求报，那才叫施恩，过多的去说，难免有了点挟恩图报的意思。说那些有什么意思呢？是为了证明你比叔叔更厉害？还是这样说着一个社会地位远比自己高的人的糗事来获得心理上恶趣味满足？还是可以以此来彰显自己跟他关系有多亲密？你没发现叔叔听多了都不太愿意接你说的这些的话题么，他总是在你说着这些的时候跟人在说着其它的事情么？向来觉得，别人对你的尊重从来没有因为自己经常大吹大擂就会获得提升，别人对你的看法是基于你做过些什么而不是因为你说了些什么。如果周围认识的人都说你好，那证明你是真的好，如果更多的只是你自己跟人在说着自己有多好多好，那往往是你对自己的认知出现了偏差，你可能并不像自己认为的那么好。当然，叔叔自己也总爱说着之前生活里的各种故事，有好玩的，也有窘迫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偏见使然，在这事情上的认知上，我觉得艰辛往事，自己会频频提起，那叫不忘本，别人频频提起，那叫不识趣。虽然对父亲总是喜欢说着跟叔叔之间的这些糗事而颇有微词，但父亲对弟弟妹妹的爱护和关照还是确有其事。在有一次，叔叔跟其它的小泼皮弄了一些炸药，要去炸鱼，而被父亲绑回来之后，出于认为叔叔在家里呆着会变成地痞流氓的共识，决定把叔叔送去当兵。于是，叔叔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军人，父亲又多了跟我可说道的一件证明他跟叔叔关系有多好的“明证”，送叔叔去当兵之后，他哭的是如何如何的伤心。其实我对这样的说法是真的很不以为然，跟人的感情深不深，彼此放在心里不就好了么，又何须总是要这样说给别人知道呢？父亲跟我说是因为自豪，为了叔叔的成绩而觉得自豪，好吧，我勉强接受父亲的说法，但我依然认为为一个人觉得自豪应该是放在心里的感情，但我尊重父亲为叔叔觉得自豪的心情，也认可他们兄弟情深是真实。其实，我也一直以有这样一个叔叔觉得与有荣焉，但我并没有过多表达这样的心情过，只是内心里觉得崇敬和自豪。这章好像过多的写了自己的感受，但与叔叔父亲相关的事情，我参与的程度比较深，也总有一些自己的看法，于是也夹带着一起借此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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