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前文有说到，自小我跟奶奶不很亲近，其实，应该说奶奶跟我们一小家子人不亲近。原因可能是儿女中，奶奶最不喜欢我的父亲。父亲是她六个儿女中，唯一的一个始终呆在农村的，其他的叔伯姑，都是在城里讨生活，说起来都比我的父亲体面。而且，这只是一方面的原因吧，更关键的可能还是父亲的性格太直，太倔，嘴巴还很厉害那种，太不讨人欢心。当然，我这里写这些不是要数落哪位长辈的是与非，只是站在我的角度和理解里，描述我眼里真实的我身边的世界。我们一小家子四口人，父母，弟弟和我，我能感觉到奶奶还是比较喜欢我的，起码偶尔也会想着带我去买件衣服穿，家里有好菜也会叫我去一起吃。小孩子也没那么复杂的心思，奶奶偶尔会叫我去吃，那我也会去吃。那时候家里太穷，吃肉算是大餐，炒菜放猪油算是豪阔，那时候，奶奶的其他儿女生活水平提升了，而且也都孝顺，奶奶生活自然也过得滋润了，餐餐有鱼肉，炒青菜都放猪油。最喜欢吃的是奶奶做的瓦罐猪油煨饭和豆豉蒸鲫鱼，现今想来依然觉得是无上的美味。不过后来我发现，奶奶每次做了好吃的，都只是单独叫我去吃，而弟弟没得吃，我想端着饭碗给弟弟也送点过去，奶奶会说，他们都吃了，你就自己吃就好了。发现弟弟在我被奶奶叫过去吃饭总是会很羡慕的看着我，按理说应当会觉得有点优越感才对，可事实上吃着好吃的却不太开心，有一种要跟弟弟同甘共苦的想法，之后，慢慢的奶奶叫我去吃，我就不去吃了。现今想来觉得当时想法挺奇怪的，光想着跟弟弟同甘共苦，却一点儿也没想过父母，可能小孩都这样吧，总体会不到大人的艰辛，却能感觉到同龄人的感受。**身体不太好，经常会生病，她有时候生病了就会有些想吃的东西，我还记得有两件记忆比较深刻与此相关的事。第一件事是偷奶奶的粥。妈妈病了，有一次奶奶叫我吃绿豆粥，卧床的妈妈也想吃粥了，因为家里没有绿豆，也没有煤炉，也没有煮粥的那种铝锅。家里平常使用的的锅是那种烧柴火的铁的吊锅，煮粥没有像煤炉上用铝锅煮出来那种风味，其实在现在来看，我觉得那种柴火铁锅煮出来的粥更好吃，可那时候妈妈大约是从没吃过煤炉铝锅煮过的粥，所以就是觉得那煤炉铝锅煮出来的粥好吃，就是想吃。其实，妈妈也并没有说想吃，只是那时候小小的我居然读懂妈妈想吃粥的意思，我也不知道当时自己从哪里解读出来的，也可能只是觉得粥好吃，妈妈病了，要给好吃的粥给她吃。于是我去找奶奶想要碗粥给妈妈吃，奶奶没给，于是我跟弟弟趁着奶奶出门的时候偷偷把奶奶那锅粥给偷过来了，但又不敢让妈妈知道是我们俩偷的，就告诉妈妈是奶奶让我端过来的。后来奶奶发现粥不见了，好像还因为这个事跟妈妈闹起来，具体吵闹争执的内容我不记得了，那时候还太小，我也就五六岁吧，这些太过频繁可见的鸡毛蒜皮的吵闹争执并没有占据我丝毫的脑容量。还有一件事是我跟弟弟稍微大了一些，我跟弟弟都在上小学了，我好像有七八岁了，也可能是八九岁，总之还是小学低年级。妈妈生病了，想吃苹果，早上给了我跟弟弟两块钱，让放学买苹果给她吃。放学了我们在学校附近小卖部买了五个苹果，也没管弟弟巴巴的说着：“哥哥，要不我们先吃一个吧？”的请求就赶紧把苹果放书包里往家里跑，想让妈妈早点能吃上苹果，甚至还打算走平常不敢走的近道。因为小卖部在学校往家的另外一个方向，我们如果返回学校再走大路回家，会比较慢。所以也毛着胆子决定就走近道了，可是近道是山间一条比较少人走的路，还会有些坟堆，而且也有三四里路。我跟弟弟在山间走，每走一步就听着书包里文具盒响动的声音，其实平常在大路走回来也是每走一步有这样的声音，可在那个场景，就是觉得好像背后有人跟着似的，尤其在弟弟问我：“哥哥啊，你说这里会不会有鬼啊？”之后，瞬间觉得真的有个青面獠牙的鬼在脖子后面吹着凉气了，连风吹过路边的野草会随风摇动都觉得是饿鬼在向我们出招，于是我跟弟弟牵着手一顿狂跑。终于跑出了那片恐怖的山林之后，离家很近了，忽然一个苹果咕噜噜滚到脚下，原来是书包下部破了一个洞。打开书包一看，只有四个苹果了。回头望了望那恐怖的山林，彼时天色已暮，远方黑瞳瞳的山林像是个个张牙舞爪的恶鬼。也不知怎么来的勇气，我跟弟弟居然敢回头沿着刚才来时的路回头寻找，那种对于鬼的恐惧吓得我们身体一边发抖一边仔细搜寻，当然，结果是不美好的，我们找到天色完全暗不见物了，也依然还是没找到。跟弟弟又累又饿又气馁，牵着手摸索着循着在并不算明亮的星光下依稀可见的泥土小路，听着夜晚声声洪亮的蛙鸣，往家里走去。回到家，父母找我们找得热火朝天的，听我们说了为什么这么晚回来的原因，没有打我们，赶紧给我们做了热饭菜吃了。弟弟也如愿以偿的吃到了苹果，这次爸爸并没有逗他哄他的苹果吃。以前每次吃苹果爸爸都会逗他，：“哎呀！我最怕吃苹果了！我就怕别人把苹果往我嘴里使劲的塞了。千万别拿苹果塞我！”然后摆出一副要夺门而逃的样子。然后弟弟就会不依不挠的抓住爸爸：“不行，不准跑！你来吃苹果，大口地吃！”然后爸爸假装愁眉苦脸不情不愿的咬了小小一口，然后弟弟还不依，使劲把苹果往爸爸口里塞。最终爸爸“被迫”咬了很大一口，弟弟一看苹果，“哇”一声就哭出来了，然后爸爸就在那咧嘴笑，弟弟哭的厉害了，妈妈会从厨房里伸出头来骂我爸“要死！故意逗的儿子哭干嘛”之类的话。那时候生活是真的贫困，但浑然也没觉得苦，记忆里反而都是些欢声笑语，开心快乐。现如今生活好了，吃穿不愁，却反而经常愁眉苦脸，长吁短叹的。幸福感真的与金钱没有必然的联系，纯粹就是内心的主观感受。一家人在一起，一个个健康的活着，哪怕生活贫困些，也会觉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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