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舍身殉义 第一节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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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舍身殉义 第一节
        众人“呼啦啦”从警察局出来后,莫佬伍、廖龙带着莫塔生、廖小圻等人就直奔信义堂,找到林靖山、尤福天等人,他们一见面,还没开口说两句话,一下便哭成一团。

        林靖山用袖子擦拭着眼泪说:“行啦,别哭了,大家别哭了,你们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尤福天把烟袋锅扔在一边,叹了几声气说:“唉,这几天林堂主一直是茶饭不思,跑前跑后,为你们操碎了心啊!”

        廖龙直愣愣地问:“林大哥,我问你,让纯仔去抵罪这办法是你出的吗?我们这些人是出来了,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纯仔白白死去啊!”

        林靖山长叹了一口气说:“唉,我跟大家说,纯仔站出来去自首,这是他自己决定的,我想都没有想到。昨天,警察局把我找过去跟纯仔见面,他就说了自己的想法,我怎么也劝不住他啊!现在来看,**这事真是不好办,是个死结,不这样的话,确实也没有解决的办法。你们不知道,这里的警察啊,六亲不认,急功近利,办事马虎,只要找出一个凶手就行,他们不管真假,能向上级交差就算万事大吉。我估计,现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我们说出实情,不仅没法救出纯仔,还会把事情搞得更复杂,搞不好还要把上百人驱逐出岛。这些日子啊,我的心真是都快烧焦了,原来是想救出大伙儿,现在又想救出纯仔。你们想想,他还年轻,要死也该我去死啊!”

        林靖山说着,抹了一把老泪。尤福天狠狠捶了一下桌子说:“唉,老天爷啊,怎么给我们出这种难题呢?真是要把我们逼到绝路,让我们拿大活人当祭品吗?”

        林靖山说得声音都有些嘶哑、颤抖了,他继续说:“真的,说感情,你们谁也没有我和纯仔深,他是我亲手带出来的,我待他就像亲兄弟。他是我们这拨人里年龄最小的,他读过点书,很懂事,有见识,有担当,还跟我学了一身功夫。他说,这是为了大伙儿的生命、家业、家庭,也为了我们信义堂的名誉,为了塔希提所有华人的幸福,他要以小换大,舍身取义!他这样自首,有可能是不会死的,我现在多少还抱有一点侥幸之心,希望因为他是主动认罪,不至于处以极刑,能把他一直关押下去也好啊!这些天,我一直在给关老爷磕头烧香,就是盼他显灵,帮大伙儿走出困境,也帮纯仔逃脱死罪。”说到这里,林靖山呜咽着说不下去了。

        尤福天也老泪纵横地说:“唉,说句老实话,关公能显灵当然好,可真应该能帮我们的应该是大清啊!如今,大清国国力贫弱,内乱不止,还屡屡遭受洋人欺负,我们这些人远离故土,流落到这个小岛上,无依无靠,喊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他们哪能关注到我们啊!什么时候,我们华人在外面受了冤屈,遭了罪,背后能有国家给我们撑腰就好,就不会出现这种忍气吞声、含垢忍辱的事情了!”

        廖龙拿起一大把香说:“是啊,现在说什么都没用,我们还是一起到关公庙去烧个香,多磕几个头,为纯仔祈愿吧,愿关老爷、愿上天保佑他!”

        “是的,是的,我们一起去烧香祈愿!”其他人也齐声点头应和。他们走出信义堂,来到关公庙前,惊讶地看到关公像前黑压压跪满了上百人,都在烧香祈愿。那缥缈的香烟袅袅婷婷,飘荡在关公庙上空,恍惚在向上天传达一种无声的诉求。

        独自被关押在监牢中的纯仔这时反倒心静如水,他想不到众人为他祈愿的场面,只觉得那一百多人走出了班房,回到了家中,就已经令他心里的石头落了地,能以一己之命换百人自由,这就足以让他解脱种种烦恼,心满意足了。

        以他在塔希提岛上多年的生活经历,他多少知道法国人在对待华人的态度上一向是什么样子,这次裘阿二的死亡事件,更能看出他们的草率和敷衍,纯仔也知道再多理由也很难说服他们。这么多年来,纯仔心里早就明白生命的时间都有限度,每个人其实是很难把握这个长度的,往往也不知死神什么时候来临,自己会以什么方式告别这个世界。他常常想到离他而去的那些亲人和密友,父亲、母亲、阿瑚、波丽娜,还有辛那,他们几乎都没有与他告别,就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离开了他。当然,他也感觉母亲、波丽娜并没有确切的死讯,冥冥中相信她们仍好好活在这个世上的某个角落,也许,他与她们会在某个地方意外相逢。

        从近30年前离开故土,离开父亲,来到这个偏僻、荒凉的小岛上,纯仔觉得自己的命运就像波涛诡谲的大洋上飘荡的一叶独木舟,从来就没法把握住方向,不知道往前会飘向哪里。他的父亲虽然擅长算命,却似乎也从来没算准过他的前程,他一直在用心读书、教书、练功夫,老老实实做人,虔诚烧香,只想助人为乐,踏踏实实做事,从来没想过去做害人、伤人的事情,但到头来,却居然成为一名杀人“凶手”,并可能由此告别人世。他觉得这是命运给他开的最大的一个玩笑,这也是人生最大的荒诞和乖谬。

        那最后不多的一些日子里,他时常想到那些黑蝶贝,那些深藏在海底,稀有、珍奇、美丽的黑蝶贝,它们不为人知,忍受着海底的黑暗,默默无闻地生长、死去。它们绝大多数都不会磨砺出黑珍珠,只有个别的黑蝶贝,因为历经磨难,才会打磨出世上最稀奇、炫丽的黑珍珠。幸运的是,他见过这些稀罕之物,也曾经拥有过它们。

        纯仔回头细细一想,其实他是经历过死亡的,还不止一次,以前遭遇的贫苦、饥饿、漂泊、战争不说,单说採贝、採珠,就极度辛苦、危险,那时每天都与死亡擦身而过,而自己却浑然不觉。他忽然想起来不知在哪里读过一首《採珠歌》,那是广东老乡冯敏昌写的,诗中写道:“江浦茫茫月影孤,一舟才过一舟呼。舟舟过去何舟得,采得珠来泪已枯。”真是写尽了採珠人的辛酸与艰苦。他不由想到辛那最后的那次出海,那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现在,他不过就是像辛那一样,面对无情、冷漠的法国人去深海採贝、採珠罢了!

        想到这里,纯仔淡淡一笑,心如止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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