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利亚姆（六）
        “再退一步说，就算我们现在能独善其身，不与猎人起冲突，但是据我们所知，猎人的能力也是在逐渐进化的，现在的猎人与几百年前相比，根本不可同日而语。那时候他们完全是靠人海战术来与我们对抗，而现在呢，据说一个优秀的猎人可以单独消灭数个高等不死族；而我们的战斗能力呢，除非是再转化更有天赋的新生儿，是没有办法继续有质的提升了，可有天赋的新生儿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训练成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因此我们感到急迫的危机感，有随时会被猎人消灭的可能性。

        “克里斯一直在为此事担忧。他想出了几条对策，看起来都会奏效，但是实施的难度之大，让我们还没开始就准备放弃了。但最终我们还是决定尽力而为，能做到哪一步算哪一步，毕竟我们生存的意义，就只是求生存而已，也再没有别的追求，去做一点有意义而又高难度的事情不是正好？

        “不过话说回来，克里斯所想到的所有对策，总结起来归根到底只有一条，那就是把不死族全部组织起来，也构建一个由法律和制度来管理的正常社会。如此一来，所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首先，可以禁止对人类的泛滥猎食。只要做到这一点，与人类的仇恨也就并非解不开了，根本问题也就解决了。其次，有了管理机构，也就可以优选出相应的人才，与猎人进行各方面的互动，不管是从武力上对抗，还是从政治上交涉。第三，也可以集思广益，共同研究并分享练习与进化的成果，提高族群整体进化的速度。最后，可以结束数百年来各家族势力之间互相仇视、倾轧和杀戮的关系。”

        利亚姆一直静静地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说的这个人是克里斯？他看起来就是一只老狐狸，居然会有这么天真的想法？我本来是什么都不懂的，但是恰好昨天跟他去开了个会，又跟他去见了个皇帝的继承人，倒是学到了不少东西。我现在明白了，但凡是一牵涉到有组织有群体，那么就需要领导人，那么就一定会有权力的斗争。我相信把不死族全部组织到一起不难，难就难在最后是由谁去领导他们吧，所以可以预料得到，没有一个族群的领导人会不同意这个计划，但是在明确他们最终的领导地位之前，他们都不会真正地支持和实施你们的计划。不，我错了，要他们心甘情愿地组织在一起也很难。因为对于不死族来说，唯一有用的资源就是人血，但这资源并不是那么难以得到，并且不是可以轻易控制在少部分人手中的；而你们建立组织的目的就是为了抑制他们对随手可得的资源的使用，这种几乎是倒行逆施的做法，我觉得没有人会愿意支持的，除非是用不可抵抗的武力。”

        “你说得太对了，这正是问题所在。”阿米利娅赞赏地亲了利亚姆一口，接着说道，“我们现在所要达到的目的，就是你所说的，得到这种不可抵抗的武力。当然，我们不会用‘武力’这个词来形容，说‘力量’应该会更加恰当。”

        “难道克里斯的做法是想通过支配人类社会，从而利用这种权力反过来对不死族进行社会性的变革？”利亚姆不解，“如果是这样，不如直接用这权力来制衡猎人不是更方便？”

        “不，不是这样的。我们所说的‘力量’，并不是指人类概念里的财富和权力，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能绝对支配不死族的力量。”阿米利娅解释道，“这种力量包括几个方面，首先就是知识。正如人类的不同种族不能共享文明一样，散居在世界各处，基本上不相往来的不死族，更加不会分享进化过程中的经验与心得，因此我们不死族的每个群落所习得的技能以及进化的程度都有极大的差异。但可以肯定的是，基本上每一个小群落的先辈长老们，都会把类似于文明的一些东西记载下来，在族内代代相传。如果可以把这些东西整合在一起，就能大大提高我们的实力，同时也可以增强整个不死族的凝聚力。就如同学校教学相同的内容，所有小孩子学习的基础学科都大同小异一样，不死族对自身能力的训练，也需要这样一套系统的教育体系，而整合所有群落的古籍文稿就变得相当重要了。其次，这些流传下来的古籍，里面一定会蕴含着大量我们尚未掌握的法术，以及一些我们自己尚未发现的关于我们自身的秘密。纵然现在科技在日新月异地进步，但是别说是我们了，就连人类，对他们自己身体的奥秘又有多少了解？举个例子，我们只知道我们要靠食用动物血液为生，但我们需要的到底是血液里面的什么成份？这些成份在我们身体里又发生了哪些化学变化，从而怎么样维持我们不老不死的生命？这到底是怎样一种机制？有没有可能通过研究，解开这个机制的原理，从而永久地解决猎杀人类这个最大的问题？所以我们必须尽最大的努力，尽量把散落在各群落手中的这些古籍搜集起来并妥善保存好，并着手开始研究。”

        “这是不是有些过于理想化了？你们去别的部族搜集人家的传家宝，人家就会轻而易举地拱手送给你了？既然这么好说话，那还费那么大周张干嘛，直接叫他们来开会讨论不就完了？”利亚姆说道。

        “你觉得我们平时是住在哪里？一直都住在凡尔赛宫吗？”阿米利娅反问道。

        利亚姆摇头。

        “那你觉得不死族搬家的时候都会大包小包地带着行李吗？”阿米利娅接着问道。

        利亚姆继续摇头。

        “正因为这样，所以绝大多数不死族的典籍，其实现在都已经变成了人类的藏品。”阿米利娅说道，“当然，可以想象，这种古籍通常不会落在平民百姓的手中，因此你现在了解克里斯为什么要一门心思去玩弄政治，跟王室扯上关系了吧？”阿米利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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