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与善
  一条潺潺的小溪蜿蜒曲折，溪水叮咚沿着一片苍翠的竹林缓缓的流淌着。虽然正值秋季但这里暖风依旧花红草绿，溪水清澈透明甚至能清楚的看清水面下的细沙石，水面倒影着溪边的花草一片绿茵朦胧。几只淡黄色的蝴蝶翩翩起舞不时的落在溪边的花朵之上，它们缓缓蒲扇着翅膀还未落定却被惊走开去。溪水中一艘绿色的小舟顺流而下，原来是一只竹子做的玩具小舟。蝴蝶儿重新落回花朵上，刚要落定忽又飞走了。一个稚嫩的童音欢快的笑着叫着：“爷爷，爷爷，你快点啊，小舟都划得好远了。再不快点就追不上了。”不多时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一个满头白发身材消瘦的老头。老头是个残疾人只有一只眼睛，在他的鼻翼上还有一颗干瘪的黑痣。这些缺点让老者看起来似乎有些可怕，但那堆满皱纹的脸上尽是慈祥的笑容让人很难对他产生一丝厌恶感。老头满心满眼的都是他的小孙儿，他一边气喘嘘嘘的追着一边喊道：“乖孙儿，别跑那么快。爷爷老了，跟不上了。小舟跑了爷爷再做一个，小圆儿跑了，爷爷就找不到了。”小圆儿只是笑着跳着像一只撒欢的小兔子，老头看在眼里心里尽是说不出的快活他嘱咐道：“乖孙儿，小心点别摔了”。小舟缓缓的流淌忽然一个急转弯撞到了一块石头上，小舟撞坏了，小圆儿也哭了。老头有些焦急的安慰着孙子道：“乖乖不哭啊，回头爷爷再给你做个竹蜻蜓，好不好？”小圆儿抹了把泪水抽泣道：“是那种能飞的竹蜻蜓吗？”眼中满是期待，老头笑着道：“当然能啦，飞的高高的。”小圆儿一听立兴奋的跳起来，踮着脚举着手拔高身子比划道：“有这么高吗？”老头笑着摸了摸小圆儿的头道：”爷爷做的竹蜻蜓能飞老高老高了，都能飞到天上去呢！“小圆儿一听立马满眼都是小星星，脸上的泪水还没干便开心的围着爷爷跑着跳着吵着闹着要竹蜻蜓。老头抱起孙子笑着说道：”好，等小圆儿吃过午饭，爷爷就给你做竹蜻蜓好不好？“小圆儿开心的拍着小手说道：“嗯，爷爷快走，小圆儿肚子饿了。”老头笑着便往回走，没走几步老头突然回头看向竹林中，他紧皱眉头若有所思。小圆儿有些好奇的问道：“爷爷，您在看什么？”老头忽然回过神来笑道：“爷爷在找哪棵竹子适合做我们小圆儿的竹蜻蜓啊。”小圆儿拍着手笑着问：“那爷爷找到了吗？”老头将小圆儿放在地上，自己跳进竹林中，随便掰下一根竹子笑着对小圆儿道：“当然找到了。走吧，咱们回家吃饭喽。”青山环绕翠竹摇摆，溪水如线鲜草如海。在这美丽如童话的世界里，一个消瘦的老人肩膀上坐着一个孩童，孩童手里拿着根细竹在空中胡乱的挥舞。爷孙两就这样哼着山歌向着不远处的山脚下炊烟袅袅的茅屋走去。

  茅屋中一个竹编的桌子上一家三口吃着粗茶淡饭，男人放下碗筷走到门口对着院子里的老头喊道：”爹，先别弄了，快吃饭吧。“老头头也不抬的摆弄着手里的工具不耐烦的回道：”都跟你说了，不要烦我，时间不多了。“男人无奈的摇着头回到屋里，这不是他第一次叫他吃饭了，也不知怎的今天爹一回来就在院中捣鼓着他的东西。听儿子说是能飞的很高很高的竹蜻蜓他笑了，因为他也曾经给他做过一个竹蜻蜓，只是那个竹蜻蜓却只是转重来没有飞起来过。尽管如此那个竹蜻蜓依然陪伴着他度过整个童年，在他的心中那个竹蜻蜓从未停止飞行。如今他又给他孙子做竹蜻蜓，但也不该连饭也不吃吧！每次叫他他也不抬头只是回道：“知道了，别烦我，时间不多了。“老头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干枯的手指捏着线头猛地一拉。竹蜻蜓真的飞了起来，飞的老高老高的，小圆儿在院子中手舞足蹈的跳着笑着。老头将竹蜻蜓放到小圆儿手中，摸着他的头道：”小圆儿啊，爷爷要走了。“小圆儿歪着脑袋问道：”爷爷，要去哪里啊？小圆儿也要去。“老头笑着蹲下身浑浊的眼睛看着小圆儿稚嫩的脸道：”爷爷要去很远的地方，那个地方特别的不好玩，小圆儿去了会很无聊的。“小圆儿歪着脑袋想了想又问道：”那爷爷为什么要去？有小圆儿陪着，爷爷就不会无聊了。”老头突然忍耐不住一把搂住了孙儿，浑浊的眼中渗出了一点晶莹，他强忍泪水道：”年纪大的人都要去那里的，那里都是爷爷这样白头发白胡须的老头。”小圆儿认真问道：“不去不行了？”老头摇了摇头，小圆儿有些委屈道：“那小圆儿想爷爷了怎么办？“老头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抽泣道：”小圆儿如果想爷爷了，就放这个竹蜻蜓。爷爷一看见竹蜻蜓就知道小圆儿想爷爷了，爷爷就变成天上的小星星看着你。夜晚的时候你看到最闪的那颗星星就是爷爷了。“小圆儿看到爷爷哭了，一边给爷爷擦眼泪一边认真道：”爷爷别哭，等小圆儿也长了白头发白胡须就去找爷爷玩。“老头听完破涕为笑将小圆儿的光洁的额头靠在自己褶皱的额头上，小声的说：”乖孙儿，等爷爷走了，回去告诉你爹娘，爷爷这辈子没有遗憾了。“说完老头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小圆儿愣愣的看着爷爷消失在竹林中，小脑袋里突然明白了什么是离别。他哭了哭的是那么伤心，他的爹娘从屋子里出来抱起了小圆儿。问他爷爷去哪了？他只是哭着指着竹林的方向，他爹撒丫子跑去追，林中却再也不见了熟悉的身影。

  五十里外的一处山林之中，站着一位中年男子。只见他身材魁梧穿着黑布衣，头发高高束在头顶，粗眉大眼酒糟鼻络腮胡，腰间别着双刀。最奇特的莫过于他身后还背着个半人高的黑色卷轴好像在等人，此人正是快刀斩首柳生狂。果不其然一位老者步履阑珊的走了过来，跪倒在他面前有气无力道：“我知道这一天终将会到来。我只求英雄一件事，将我的尸体毁掉，喂山里的野兽也好，扔下万丈悬崖也罢。只求不要让我的孙儿看到。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什么，但这是我最后的请求。”咚咚咚老头给男子磕了三个响头便缓缓的闭上了眼睛，他的一生如走马观花一般在脑海中浮现。一个瘦弱的婴儿出生在一个贫苦家庭，在饥寒交迫中坚强的活着。五岁被卖到一个残忍的地主家五年受尽了折磨，十岁逃了出来发现父母早已饿死在家中了，便独自流落街头尝尽人间冷暖。尽管如此他依然如石缝中的小草野蛮的生长着。为了生存他变成了小混混，他拉帮结派甚至杀人放火。他不记得这一辈子杀了多少人，但他依然有着自己的原则去坚守。在他被兄弟背叛生不如死的时候他遇到了他，一个在暴风雨的夜被人遗弃的小婴儿。那一声声对生命的呐喊穿透了风雨也穿透了他心灵的柔软。他成了父亲也成了母亲，他退隐江湖看着他长大看着他结婚看着孙儿出生，最后他安详的闭上了眼。柳生狂缓缓的抽出冬雷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喃喃自语：“榜上有名便无命。”这是下山时师傅嘱咐他的话，所有在这榜上的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人。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老者，握紧手中的刀也缓缓闭上眼睛。手起刀落一团白色的圆滚滚的东西掉在了地上，柳生狂收刀入鞘头也不回的走了。不知过了多久忽有一个背着破草席的邋遢老头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正是徐半仙，他站在那团白色的物体叹息道：“哎，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说完就笑着向柳生狂的方向走去。只听他便走便哼道：“人之初，他性本善，虽为恶，他本无奈，若回头，他金不回。”今夜繁星点点小圆儿独自站在院子里手里攥着竹蜻蜓，他仰望星空似乎在寻找什么。竹蜻蜓飞了起来，它缓缓的落在了院子外面。小圆儿本想去捡，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那里，小圆儿一见立马笑着跑了出去叫道：“爷爷回来了，爷爷回来了。”月光下一个光头老人微笑着抱起了小男孩走进了茅屋中。

  不知在何处的一间破败的庙里供奉着一尊残破的佛像，到处都是蛛网看样子这里荒废了许久。而今夜佛像前竟跪着一人正是柳生狂，他此刻对着佛像自语道：“师傅，下山之前你曾经嘱咐过弟子‘榜上有名便无命’。但今日弟子违背了师命，他日回山之时定一一向师傅说明。若是师傅要责罚弟子，弟子甘愿受罚，但弟子绝不后悔今日之事。佛祖，凡人如今又一事不解，师傅曾经说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但如今凡人有些分不清这善恶的边界了。倘若有一人先为善后为恶，又有一人先为恶再为善，他们谁是善是恶？谁是善谁是恶？凡人真是不知啊，请佛祖提示一二。”天空繁星点点四周虫鸣了了却无一人能回答他的问题，正在柳狂生纠结苦恼之时忽听庙外有人在唱歌，只听那人唱到：“世上人皆有数，谁能逃出善与恶。无善无恶是圣人；善多恶少是贤者；善少恶多是庸人；有恶无善是小人；有善无恶是仙佛；先恶后善回头人；先善后恶两截人。放下屠刀便成佛，执迷不悟便是魔。”柳狂生听完如醍醐灌顶有所顿悟，他重重的向佛像磕了一个响头道：“多谢佛祖解惑。”说完站起身来躺在屋角，心情平静的闭上眼睛沉沉睡去。破庙外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上。徐半仙靠在树杈上闭着眼睛叹道：“可惜世人大多执迷不悟，放下屠刀又有几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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