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十章
        彩台左侧有一个小台，据旁边人说，那是林员外坐的地方，他是为女儿把关而设置的小台。

        座位上的人们交头接耳，泛泛而谈。外围挤满了人，由于男女高矮不同，人头攒动，交谈不停，一个中年男子道：“如果不是家父与林老爷相好，即使我家中有钱，也求不到这张请柬。”

        另一个男子道：“你一人来的吗？你的妻子和儿女们呢？”

        “我和妻子两人来的，儿女尙未成人，就留在家中了，妻子坐在前边位置上的，我个子高，当然由我站着。她听家父讲，林小姐是当今最美貌的才女，生长在同一时代的人，如果没有亲眼目睹到林小姐的真颜玉貌，那将是终生遗憾，我妻子为此非要与我同来。我父母今年只好也留在家了，因为只有一张请柬，四人同来有点过意不去。”

        “我也是听别人讲，林小姐貌胜天仙，既然我们同住拱桥镇，千万别错失良机来看看。假如有一天我们远出在外，或在暮年时，有朋友问我家住何处，我要说住在拱桥镇，别人一定会问我见到林小姐没有，她的美貌到底如何。我要说没见过林小姐，一是别人不相信，二是别人会说我傻得出奇，因为，别人不怨长途跋涉，投亲攀友，想尽一切办法都要来看林小姐一眼，而我近在咫尺都没有看到这位美人儿，更不敢在别人面前说我是拱桥镇的人了。我的妻子和岳母大人今天也来了，她二人坐在前面位子上的。一张请柬竟来了三个人，真是幸运，不过，持一张请柬，全家人都来参加的人大有人在，难怪安放在这里五百张椅子还不够。”

        坐在最后一排椅子上的人，也许他听见了刚才两人的谈话，他回过头来，兴奋道：“去年我亲眼看到林小姐的芳容，她不仅美丽、漂亮、楚楚动人，就连她走路带来的一阵风也那么馨香迷人。就是林小姐的丫环，我认为当今女子也无一人能比，她那天姿国色——”

        他的话还没说完，旁边座位上另一个男子抢过话头：“去年的今日，林小姐的丫环在台下过道上穿行时，她姗姗行来，有如凌凤仙子，慢步离去，好似嫦娥奔月。她身后的飘带，有如彩凤飞舞，男女老少，禁不住都要伸手去摸一把。真是幸运，她经过我身边时，我也摸着了她身后的彩带，那些没有摸到彩带的人，都来与我握手，他们想从我手上沾一点余香。”

        一个年约四十开外的老秀才，文质彬彬道：“林小姐有‘沉鱼落雁之色’，又有‘闭月羞花之貌’，她一人集四大美人最美之处，我认为，她的美貌恐怕是超前绝后了。”〔註﹕沉魚﹦西施是春秋战国时有名的美女，她很会浣纱。相传，有一次她在河边浣纱，淸澈透明的河水映照着她那婀娜多姿的身影，非常美丽动人，甚至连河中的游魚看到西施的俏俊身影，竟忘了游水，慢慢沉到水底。从此，人们就送西施为“沉魚”的称号。落雁﹦汉代王昭君是才貌双全的美人。汉武帝为了安抚北匃奴，忍痛让王昭君与匃奴单于结成姻缘。在征途上，昭君看到天上远飞的大雁，她更加怀念家乡的父母和故土，于是，她触景生情，弹起了琴来。不料，一行行，一只只飞雁听到了她那优雅动听的琴声，竟忘了展翅，而掉落在地上。这样，王昭君便有了“落雁”的美称。闭月﹦貂婵是汉献帝大臣王允的歌妓，她能歌善舞。王允非常喜欢她，有一次，貂婵在花园里拜月时，忽然，轻风吹来一片薄云将明月遮住了，不料刚好被王允暗中发現，他借此渲染说﹕“我的义女比月亮还美，月亮見比不过我义女的美丽，却害羞地躲闭在云彩后面去了。”以后，人们把貂婵的美丽称为“闭月”。羞花﹦唐代杨玉环被唐明皇选进宫后，整日闷得慌。有一天，她和宫女们来到花园里赏花，当她无意中碰到一棵含羞草，含羞草立即卷起了绿叶，但宫女们不知道是杨贵妃触动了含羞草，误认为是杨贵妃的美貌，羞得连花都低下了头。于是，赞杨贵妃的美貌为“羞花”。当时，宫女们都把含羞草也当成是一种绿色的花。〕

        一个老学才点点头插话说：“世界之大，美女之多，然而，多少帝王爱色忘了江山，我想，再精明的皇帝，如果见到今日的林小姐，也会‘醒握天下权，醉枕小姐膝’的。”

        一个老太太笑着说：“我恨自己不是画家，要不然，我一定将林小姐画下来，把她挂在堂前，把她挂在纱帐内，每天起床和睡觉时看她两眼。”

        老太太的丈夫在旁撞了她一下说：“你是一个女人，还是一个老妪，挂林姑娘的画像，早晚看看又有何用？”

        老太太直言不讳道：“她太美了，我看了心中特别舒服。你不是已年过花甲，即将走进阎罗殿的老头，去年林员外送请柬来，你还想推辞不来，还是我劝你来的。而今年才一月二日，你竟上门主动要请柬，你还不是因为林姑娘那出众的美色而来的。我看到林小姐那花容月貌，会回想起我当年的身影，别人背后称我是南城‘西施’，看了今日的林小姐，总能回忆起我当初一些美好的记忆。你这个遭老头看了又有什么回忆呢？”

        “我？————”老者言穷辞尽，好半天才回答出：“我看了今日的林小姐，也回想起当初人们背后称你是‘南城西施’的身影来……”

        突然，掌声雷鸣，人群潮涌，坐在椅子上的人几乎都全站了起来，雪子燕不知发生了什么，他顺着大家的目光向前看去，原来，林老爷带着女儿走上了彩台。林员外穿着一身蓝色黼黻（黼黻﹕读府福．古代的一种礼服），头戴一顶逍遥冠，腰系一条紫色宽玉带，足登一双厚底方头靴。他神情凛肃，步履安详，声如宏钟：“各位父老前辈，在座的兄弟姐妹和晚辈们，今天是小女翠娥举行的今年最后一天生典，近两天小女身有不适，没能在台上多留，今天她虽未痊愈，但她今日还能坚持上台，请诸位见谅。下面，由丫环扶小女上台……”

        林员外匆匆下了台，走上左侧小台上，坐在茶桌后面，一边注视彩台，一边品茶。

        人们鸦雀无声，静得连掉一颗针都能听到。丫环扶着小姐缓缓走上彩台，林小姐犹如一只彩凤，一身灵气，她没有浓妆艳抹，但却柔媚无比，真可称天生尤物也，她身材高挑窈窕，衣裙淡兰粉红交错，凸现出她那高雅的气质，她面色红润，美不可比。她站在台前，左右移步，好似展翅出林的雏凤，又似带着朝霞飞来的天鹅，她头上的“两板头”，戴着不少珠宝瓒石，鬓发边各插一支金丝绒绒凤，凤口中衔着闪闪串珠，只要一走动，它们就会发出一声声清脆悦耳之声和夺目的光彩。她旁边的丫环也美丽之极。林小姐的到来，使整个彩台和身影光彩照人，令人魂不守舍。她的美丽，使得一些自比西施的佳丽，黯然失色，从此再也不敢自夸其美了。

        一个胖官对他身边的朋友道：“我虽然一妻二妾，还是百里挑一的佳丽，她三人还不及林小姐的丫环一半美色，更不用说与林小姐相比了。我能用一妻二妾换一个林小姐的丫环，我一辈子也就知足了。林小姐假如能与我做一生假夫妻，哪怕是一辈子不同床，我一辈子不婚不娶也愿意。”

        他的朋友回应道：“我可以不做官，可以不要妻氏儿女，甚至连家产都不要，我可以给林小姐当一辈子书童也感到幸福和荣幸。”

        还有一个无赖伸过头来插话道：“如果林小姐与我陪床一晚，第二天叫我去死，我也愿意，这就叫做用终生的代价换取片刻的幸福————”

        后来，传进雪子燕耳里的话更是不堪入耳，令人作呕。他不想听这些无赖们的胡言乱语，他用手将双耳堵住，目不转睛把小姐看过够，心中暗暗埋怨自己前两天不来太傻了。以前自己只能远远在墙外看到小姐头部或肩部，而现在却能较近看到小姐那妩媚全身，以及英姿婀娜。由于子燕身高，后边的人总把他拔来拔去，他也知道，是自己挡住了后面人的视线，这该怪谁呢？只能怪他们的父母没有给他们高人一头的身躯！再怪就是，一个请贴竟带上一家人来，害得那么多人没有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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