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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收兵
        箭矢直奔残缺的垛口,寨墙上传出几声惨叫。顺着云梯,铁衣人举着牛皮盾登上城头,又从垛口跃下,顺势将一个寨丁劈倒。几个寨丁持刀扑了上来,双方战作一团,随着叮当的撞击,更多的官兵跳上城头。一个寨丁挥刀砍去,却被牛皮盾架住,一杆长枪从他腋下疾疾刺出,也被执牛皮盾的官兵挥刀隔开。那寨丁双手抱住刀柄对着牛皮盾猛砍几下,皆被弹开,他身后一个汉子断喝一声闪开!待那寨丁闪开,他身后之人猛冲几步使肩头撞向牛皮盾,终于将持盾的官兵撞得一个趔趄,持枪的寨丁趁着这个当口一个前扑,将大枪扎进官兵脖中。厮杀声中,一个持斧的官兵一脚跨上城头,却从身侧飞来一箭,正中太阳穴,那汉子晃了两晃仰栽下去。

        距寨墙里许外,官兵阵前摆着八门飞电四将军,属于后膛弗郎机炮,四门轰雷三将军,属于老式前膛炮,三门天威大将军,属于重型火炮。飞电四将军打一炮,轰雷三将军只能打一炮,这便是后膛炮与前膛炮的区别。十几门火炮不时开火,将寨墙上的垛口打得豁豁牙牙。

        几门弗郎机旁,“兵仗局铸得甚,填不进!”一个炮手抱怨道。四周弥漫着酸味,木杆头部绑了一个布包,布包浸着醋,在炮膛内转来转去以冷却炮膛。澡盆里几个铁筒沸腾着,这便是弗郎机的子铳,即弹壳。军士由盆里抬出子铳,擦了擦内筒,便往里倾倒火药。射程近,打放频率低是古代火炮的两个大问题,弗郎机炮提高了打放频率,之所以打放频率低,因为几炮过后炮膛过热,火药入炮膛不待打放便会自燃,而弗郎机炮有弹壳,阻隔了发射药与炮膛的接触,弗郎机多只子铳轮换冷却使用,不必频频冷却炮膛。

        弗郎机提高了打放频率,鸦片战争时的英国舰炮又增加了射程。因为炮膛与弹丸的间隙有一公分,每次发射都伴着大漏气,使得这个时代的火炮射程只有一两里,只及后世的一成,而鸦片战争时的英国炮膛与弹丸的间隙小,漏气少,射程大增。那时,英国炮膛是用镗床镗的,而清军的炮膛是铸的。

        “是个强实的!”树下一将眺望寨墙,赞道。又看了一会,他脸色一变叫道,不好!只见寨墙下腾起团团白雾,“灰瓶!”有人叫道。

        寨墙下一片剧烈的咳嗽,白影乱蹿,几个官兵将将蹿出灰雾,啪地一声,又一只瓦罐又在身旁炸开,众人又被笼罩在石灰当中。瓦罐不断掷下,瓦罐里除了石灰还有少许火药,爆炸后石灰弥漫,倾刻间便将墙根淹没,官兵纷纷后退。正在这时,阵后响起一阵当当之声,令张差想起乡村学校,歪脖树上的那截破铁轨,却是鸣金收兵。数百官兵在鸣金声中钻出灰雾,狼狈后撤。官兵背着寨墙仓皇回奔,以为是在逃生,却不知寨墙下是火炮死角,他们已经出了这个死角。

        垛口后,两个寨丁将子铳架上弗郎机,又锤击横栓将子铳锁紧,子铳里装的是蜂窝弹,也就是霰弹,蜂窝弹与开花弹不同,开花弹是落地开花,而蜂窝弹是出膛一窝蜂。

        眼见官兵就要跑出射程,寨墙上,弗郎机火门上的捻子哧哧着,与官兵竞赛着速度。轰地一声,炮口喷出一团桔红,百余步外,六七个官兵应声倒地。一声惨叫“娃儿!”一个老军回身奔向一具躯体,却被迎面之人撞翻在地。官兵仓皇奔逃,又跑出数步,寨墙上又是一声大响,数十步后,又是一声巨响,这次却是发作在人群中,是开花弹,因为人们已经跑出了蜂窝弹的射程。

        命大的官兵奔回本阵,身后留下几个没腿的人在地上爬,他们回身望去,仍见一枚开花弹在中途爆炸,化作一团黑烟,或是提前爆炸,或是他们已跑出了弗郎机的射程。弗郎机是轻炮,射程仅一里,重炮射程二里。轻炮里,弗郎机的子铳会漏气,射程还不及前膛轻炮。到了鸦片战争时,英军居然放弃了弗郎机,又恢复前膛炮,这是为了射程而牺牲发射频率。

        远处的灰雾已散去,可见寨墙下凌乱的器械,及尸身,咴咴马鸣中,战马拖着一条大腿由前方奔回,大树下,众将一言不发,张差也是默默眺望。“天晚了,明日泼上性命也要破寨!差人去三千营再借二十尊炮来。”一将吩咐道。一骑应了声是,拨马向南。那将想了想,忽地驱马向大炮,扬起马鞭一阵乱打,他叫道:“炮管子一搂粗,这么些炮,中什么使!”一众炮手被打得抱头鼠蹿,一人叫道:“大人,多是些弗郎机,待打到寨墙,已没劲了,三将军大将军劲儿较其大些,半天才能放一炮。”较其就是稍微。

        那将喘息着叫道:“将左近二十座庄子屠了!”众人闻言皆是一凛,有人叫了一声大人!那将森然道:“伤了我二百人,我便要屠二十座庄子。”顿了顿他又道:“打下江寨,孩芽不留。”一个青年将佐纵马上前,抱拳道:“大人!白昼大都,天子脚下,岂能焚抢无忌!京师耳目众多,大人还需谨慎些。末将以为,先将百姓收捕,一一侦别。”那将怒道:“闻香教反形已具,侦别什么!京畿百姓,十有四五入了闻香教,杀之良是!”他又道:“伤了这些人,不叫弟兄们得些好处,明日还想叫他们攻寨!”

        正在这时,一骑驰到近前禀道:“大人,刑厅吴四尊带了兵快前来。”说罢打马去了。所谓刑厅吴四尊,一个府有四个老爷,知府是大老爷,同知是二老爷,通判是三老爷,推官是四老爷,这位吴四尊八成是推官,主管司法。是顺天府的推官,北京市叫顺天府,南京市则叫应天府。

        那骑刚刚离去,急促的蹄声传来,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七八骑透阵而来。其中几骑红衣红帽,竟是太监。待那几骑驰近,一个尖细的声音叫道:“吴总镇,您可露脸啦,喝,这么些大炮,顶不济三天也能攻下来。”吴总镇连忙冲那太监抱拳笑道:“全凭主上灵威!冯老公,您这是——”那太监叫道:“可有凤阳旗军,张差一名走入营中?上谕,与他酒饭吃。”

        说到这,那太监在马上已瞧见了张差。他到了近前,跳下马来,由怀中摸出一个红本,叫道,圣谕!众人闻言纷纷下马,跪伏于地。那太监手中的红本好似请柬,这个叫御前红本,它还有一个称谓:中旨。就是不经内阁下发的圣旨,中旨在大明是贬义词,官员们对中旨往往不买帐,也就是对皇上的个人意图不买帐,但也要看什么事,若是增加税赋这种大事,中旨是无能为力的,但在小事上,中旨却具圣旨的威严。

        那太监打开红本宣道:“旗军张差一名,着五军营给与盘费脚力,刻下差人卫护到昌平天寿山,交凤阳班军收管。钦旨!”一众将领跪在地上,闻听纷纷扭头向张差看去。

        那太监宣罢中旨,道一声诸位大人请起,便转身冲张差走去。他到了张差近前,不命张差起身,只道:“不聊人喜欢。胡吣甚,什么准定死在外头,谁要你的性命?休要肆意捏污。”见张差不答,那太监道:“老公长厚多情,闻你遇着了东大乘,立时便进宫寻皇上,不想你却不是君子路上的人。”说到这,那太监将一只口袋扔在地上,张差诧异地抬起了头,那太监一扬手,一旁有人将象牙笏递上。那太监双手捧住象牙笏蹲下,将笏置于那口袋上道:“老公的笏,连同炒米口袋,都送与你。你可知老公何意?”说罢起身。

        张差跪在地上,看着眼前二物,想了想道:“老公是叫我挎着这炒米口袋,好生做几年旗军,待事了,自有高发之日。”那太监闻言笑道:“确是不笨,老公与我说,你在南堂如何舌战西僧,我还不信。记住喽,脱逃旗军,初犯捆打,二犯调边卫,三犯处斩。”张差连忙磕了一个头道:“谢过两位老公爱重之情,只是这象牙笏,小的带在身上不便,请老公替我收领。”那太监想了想,道一声也是,俯身将象牙笏取走。

        这一番话,听得一众将官目瞪口呆,那太监又与张差言说了几句,便吩咐张差下去。待张差下去后,吴总兵上前,呆呆地看了看张差的身影。只听那太监问道:“战事如何?吴大人休要轻敌,三尖瓦儿也能绊倒人。”吴总兵回过神来,忙道:“教贼甚是枭悍,已是两番出寨厮杀,俱被敌退。”

        那太监闻言,看了看尸横遍地的战场,胡乱点了点头道:“圣谕!五军营诸将需讲求定画,合力并剿,以弥异变,该部知道,钦此!”众将闻言又是跪了一片。那太监又懒懒地道,都起来吧。

        待诸将起身,那太监又道:“诸位大人休要斜马歪道。皇上吩咐了,对那些编氓故老,无烦用兵。”吴总兵闻言一惊,似被人看穿了心事,连忙称是。他又想了想道:“圣谕,将那张差,刻下差人卫护到昌平,只是眼时天色已晚,标下之意,是不是明日——”那太监闻言,看了看西天的红云道:“洒家便替你做个主儿,便明日送他去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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