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8日 门牌号
        出门在外总要找个住处。这里离湖大不远，听说二期公寓对外开放，故地重游也是一桩美事。

        公寓外观变化不大，温暖的浅黄色外漆经过这么多年风雨，并没有出现明显褪色。我无需走以前的楼门，上学期间从未开过的中间楼门敞开着，楼道内阴暗无比，像没有开灯的深夜，迎面扑来一股潮湿发霉的难闻气味。适应了阴暗环境后，会看见角落里堆着杂乱的破烂，墙壁已经脱皮发黑。

        我在前台领了门牌号和钥匙往楼上走，原来镶着瓷砖的楼梯台阶不见了，退化成粗糙的石灰。经过长年累月的磨损，台阶上有了坑坑洼洼的脚印，中间部分的棱角已磨出斜面，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还要防止随时可能滑倒。上完一层，我怀疑整个楼梯都换了，不但比以前窄得多，扶手也变得粗俗不堪。

        楼梯间和楼道内同样污秽，能堆东西的地方全没浪费，空间利用率非常高。相互扶将的耄耋老人，拄着拐棍的七旬老汉，提着菜篮的泼辣大妈，你方走罢他登场，慢腾腾地上下进出。我心里不是滋味，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怎么是这番光景，即使定位老年公寓不应该更加好好管理吗？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开学期间，学生们难道也能忍受折磨邋遢的居所吗？

        我领到的门牌号是“8603”，大荷包上标的清清楚楚。按照一般经验，“8”是吉利数字，“6”是楼层数，“03”是房间号，我记得公寓总共七层，所以我上了六层。在楼道内走了两个来回，我没找到自己的房间，因为门牌号不是挨着的，有的还看不太清，我不知道是错过了还是没到呢。后来实在头疼，找了个看似常住户打听，才知道在走道尽头。

        我挨着看过去，到后半段时左侧的门牌号又挨上了，只不过单双号都在同一侧，由大到小渐渐走到“8604”。走到这里过不去了，一张书桌横在楼道里，书桌上坐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一脚蹬在桌上，一脚垂下来。桌旁、桌下、桌后也堆着乱七八糟的物件，把通道读了个严严实实。

        我拿着荷包，歪着脑袋看了看小伙身后那个房间。比别的宿舍都小的一个小红门，左右墙壁都很窄，外表很不起眼，说明房间小。门牌号看不清，似乎是“8603”，又似乎是“8306”。按照排号规则，它后面应该还有两间房，但看上去只有一间——杂物堵住门口的一间。

        “你的房间不在这，你看清楚了，在三楼！”桌上坐着的小伙傲慢地说。

        我后悔拿房卡时没有在前台问清楚楼层，平白无故瞎转悠这么长时间。将信将疑转身离开，后来有人告诉我，小伙后面那间就是我的。这里的住户经常霸占别人的房间，尤其是那些长期出差、久不住人的，用于存放大件物品。

        我不知怎么会进入的超市，但既然来了就捎点菜回去，毕竟现在能出来的次数有限。

        一想到次数的问题，我涌起一阵恐慌感，难道疫情结束了吗，怎么戴口罩的这么少？看着一张张脸奔我而来，我就想办法躲开，尽量保持一米五以上的距离。

        我要不要快点回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家里好像还有菜，我边琢磨边挑菜。超市挺大，但蔬菜区有点小，只占了西头一小块区域，而且品种少、不新鲜。我的篮子里已经放了几样菜，看着排队称称的人群，我恨不得给自己一个嘴巴。来这么长时间，菜早就选了，怎么没有称呢？

        我朝南边一看，这个超市还有二层，从楼梯上下来的人手里都提着不少菜。“我说这么大的超市，菜怎么不多呢，原来上面还有！”这下我不着急称菜了，顺着台阶上了二层。

        这个超市基础设施不太好，每个地方都很陈旧，不过楼梯显得非常厚重。从转弯平台开始，楼梯蒙了一层“土”，被顾客踩出不少脚印。上了二楼才知道，那估计不是土，而是细细的锯末，因为上面正在做木工。楼梯口旁支着一块又大又厚的木板，几个木工各拿工具围在周围，边讨论、边比划，好像在研究怎么破板。从他们这往里看去，寺庙常用的家具应有尽有，都是结实、厚重的木料打造，横七竖八摆满整层大厅。

        我常常想，佛家讲究清心寡欲、修身养性，力在戒除“贪、嗔、痴”三毒，但他们用的东西总是极好的。如果你曾经留心，寺庙里的装备才称得上低调的奢华，表面看朴实无华，实际是不一样的烟火。

        二层北头正对楼梯挤出一点空间，摆了几筐鸡蛋，站了两个售货员，称前排了十几个顾客。整个大厅归属于超市的仅此一处，或者令人怀疑是临时租借的，因为再无其他超市商品。

        我看了看手中的篮子，再想想今天接触这么多的人，真为自己出来这趟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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