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27日 东北
        我们院“克”字辈弟兄凑齐了，沿着黑龙江南岸顺流而下，来到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交汇处。

        时值初冬，近岸水面已经结了厚厚的冰，洁白透明的冰层下流水湍急，江心仍有大面积宽阔的水面还没有向气候屈服，汹涌澎湃奔流而过，撞击冲刷着两侧的冰层。冰面上留下冰与水反复争夺领域的层层痕迹，融化再凝固、解冻再冰冻，真正的寒冬到来之前，水流的速度与激情依然迸发出惊人的活力。黑龙江向东行经至一处土壤松软的地段时，一些不安分的水族叛逆在南岸撕开了一个大口子，向南流入乌苏里江，形成广阔壮观的两江交汇地带。

        乌苏里江岸边的冰层没有黑龙江的厚，一道道凸起的河冰晶莹剔透，下面的水流清澈见底，但流速不减，水势颇为壮观。放眼往南望去，下游波涛翻滚，水流打着旋涡占据了整个江面，没给冰层留下任何领地。江山如此多娇，我被眼前开阔壮丽的景象震撼了，这片神奇的土地滋养了多少平凡朴实的劳动人民，孕育了多少可歌可泣的英雄儿女。

        王克让拿着根竹竿试探性地戳了戳冰面，可能感觉很坚固，便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踏了上去，一步步往中间走。克贤也跃跃欲试，其他人都在河坡上看着没动，我大声疾呼：“快回来，看看下面的水流，掉下去小命就没了。”这句话是喊给他们俩的，克贤止住步，克让也没敢再往前迈，老老实实地回来了。我长舒一口气，现在明摆着冰面还没有冻实，这两人下去不是找死吗？

        在一个大型木料厂，我得到一根光滑笔直且弹性十足的木棍，耍弄几下得心应手、爱不能释。王克邦带头围着我看，也对此棍赞不绝口，唯独王克杰说：“好有什么用，醒了就没了！”一股悲凉袭上我的心头，是啊，醒了就没了，为什么好东西都是在梦里，趁着没醒，好好玩一会儿吧！

        木料厂西边有口深井，用圆木盖儿盖得严严实实，盖子上有两个铁环把手。我将其打开，捞起两条大鱼，交给王克让，说：“给克邦大哥拿过去，中午咱们就吃它了。”

        “这鱼好吗？”克让接过去问。

        “当然好，哈州水土肥美，长的什么都好！”我以长期居住在此的骄傲神气回复。

        “听说大姑回乐成了，咱们这次扑空了。”王克让说。

        “谁说不是呢，好不容易哥几个凑齐了来一趟，想给她个惊喜，不成想大姑却回了老家，走两向了。”我说。

        回到乐成县，进了王家大院，听说奶奶活了，就在克贤院里间屋炕上坐着。我飞奔进屋，发现坐在炕上的并不是奶奶，而是大姑，她也显老了，脸上皱纹堆积，除了胖点，与奶奶活着时倒有几分相像。约莫估量下，我已有十几年没有看见过她，往日对我们的好一下子涌上来，激动得鼻头发酸，眼眶里噙满泪水。

        我“扑通”跪倒，给大姑磕了一个头，说：“大姑，我给你拜年了。”

        大姑欠身让我站起来，伸手在腰间掏出一沓新票，非要我收下。我拧不过她，接过来点了点，有十块的、两块的，约四五十块钱。但令我奇怪的是，钱是一面的，版式从来没看见过，上面印的好像不是中文。我想，哈州离**近，两边经济往来密切，有可能是卢布。我拿出两张百元**，递给大姑说：“你给我的是关心晚辈，我给你的是孝敬长辈。”

        大姑也拧不过我，高兴地把钱装进兜里，在众人欢声笑语中下了炕。她今年八十多了，肥胖的身躯走路颇为不便，王克邦和王克勤分别是两家的大哥，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其他人“呼噜噜”跟在后面。

        大姑带着我们进了一个帐篷，帐篷宽约五米，尖顶高约三米，地上铺着红毯，两面站了两排穿黑衣的彪形大汉。大汉们一个个垂手肃穆而立，见我们进来，纷纷鞠躬施礼。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隆重的阵势，红毯似乎永远走不到头儿，两边的大汉几乎肩并肩至少站了500米。大姑这是带我们参加葬礼来了吗？

        一座**下，凌子在回廊休息区的躺椅上晃着，嘴里吃着雪糕，示意我可以去了。

        我稀里糊涂地进了一个开放式的房间，两名身穿幼教老师服装的姑娘站在桌边，告诉我桌上的书本都是，装好就可以走了。看着她们的神情，再观察这里的环境，我有种错觉，以为自己一直蹲级，还在上幼儿园。幸好，这种错觉并没有维持很长时间，王牧之不知从哪钻出来，我才明白书包是他的。

        我们从幼儿园出来，直奔小学。小学校园北侧是条宽阔的马路，接送孩子的家长挤挤压压，站满了墙外的人行道，部分挤不上来的站在了自行车道上。我们将孩子送给老师，就自动归入等候孩子放学的队伍中，可能今天是开学报名，很多家长都不走，等着法学接孩子。

        不知道是学校还是街道设置的，家长等候区放着一排排高脚座椅，一排能坐十几个人，我所在的区域至少有十几排。因为到处都是人，我们来得也不算早，没想到还能找到两个正好挨着的座位。座位旁的法国梧桐下也站满了人，谁也不肯离开，使我更加确定今天放学不会晚。等了一会儿，西边人声鼎沸，家长们围了上去，接着听见孩子们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

        家长群中间只留了一条很窄的通道，学生们在老师的带领下就出现在这条通道里，被家长们挤得队伍变了形。王牧之从我们座椅旁经过，黑瘦黑瘦的，也不看我们一眼，可能还没到集合点。不一会儿，我们刚要跟过去，他折返回来，直接找到我们说：“好了，我们走吧。”

        为了锻炼他，平时我让王牧之自己背书包，今天看着他可怜瘦削的脸蛋，心疼地从他肩上接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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