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月12日 山字徽
        深秋时节，栅栏村上空笼上一股寒气，家家户户开始调试过冬取暖设施，王家大院却没有任何行动，似乎还在享受一年中最后的清凉。

        清晨，我从睡梦中醒来，刚刚活动一下，便感觉双脚有丝丝凉意，厚厚的棉被只是踢开一条小缝隙，冷空气就猴急地钻进来取暖了。还有几天就该供暖了，前段时间刚试过水，天气变化这么快，会不会提前供暖呢。我“腾”地坐起来，发现自己穿着衣服，便直接走到做饭屋检查管道。

        做饭屋空空如也，连锅台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拆了，只有西接山墙上挂着一组暖气片，显得宽敞了很多。我蹲在暖气片前，摸了摸屋外接进来的进水管，好像有温度，又试了试暖气片，冰凉。一定是堵住气了，要放放气把水顺进来才行。因为是刚安的暖气管，一切尚未熟悉，我在三个阀门中找哪个是放气的。

        “稳压泵这个肯定不能动……那这个是干什么的……应该是这个了。”我自言自语，终于摸索到最像出气孔的那个阀门。忘了是徒手还是用的工具，阀门拧开了，但不是我要的效果，水没进来，稳压泵温度却急剧上升，并“呲呲”地冒着热气。我赶紧又把阀门关了，但并没有阻止稳压泵温度继续上升，热气冒得更欢了，稳压泵此时就像大火蒸腾下的高压锅千斤坠。我想象着泵里翻江倒海的热闹劲，生怕它脆弱的外壳束缚不住群魔乱舞的欢腾，突然之间爆炸。

        我急着找人帮忙，好像是管道的维护师傅出现在屋外，身上挂着几圈电缆，手中拿着扳子。

        “师傅，快帮我看看，失控了！”我喊道。

        师傅进门看了看，又转身走了，说：“没事儿，不用管，加压泵不热才是怪事。”

        我望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闹不清是我不懂，还是他不负责任。

        当院的天空阴沉沉的，一点也没有清晨的明亮与活力，这种天多半是要下雨的。我进了里间屋，没看见母亲和大哥，听他们在外间屋说话，原来他们也下炕了。我又来到外间屋，看见他们正仰头看房顶。原来漏房了，三处漏雨点，其中两处连成线。门外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也就刚刚开始下，屋内却比屋外大，这也算是我家的奇观了。

        “怎么这么快就漏雨了！”我边说边找盆接水。

        “克勤，要不你去房顶看看吧！”母亲对大哥说。

        “看也没用，得用胶才行，现在家里没有。”大哥说。

        我想起唐州的家中还有几管胶，但远水不解近渴，无奈接好水后又去西屋查看。

        西屋更可怜，整面北墙像是临时用砖垒起来的，既没用泥坐砖，也没用泥抹墙，砖缝大小不一，大的可以伸出拳头，小的也能透风漏气。墙根下正在顺着砖缝往屋里冒水，那里堆着很多土，已经被水浸湿。我掬一把土堵上，雨水又从上面的砖缝流进来，再掬堵，再往上一层涌入。

        我叹口气，这房子怎么盖的，连砖缝都不勾，透风漏气的，冬天怎么住啊？

        市区的一个大院，像是驾校改建，里面设满各种艰苦的军训设施，哨声、呼喊声不绝于耳，教官们正在进行飞行军招募训练。

        场地西边是一排平房，窗户有高有低，有的装着防护罩，有的直面教军场。窗下的墙上由北向南各有文章，或者镶嵌一根螺纹钢，或者拱起一条竹片，或者光秃秃什么也没有。这是第一关，参训者北边上、南边下，测试平衡性和轻身功夫，过关才能在场地南面领军帽、穿军装、戴徽章。此后，才算进入预备队，具备参加场地中间各项训练项目的资格。如果训练不合格，同样会脱下军装，打回原形。

        我在北边悠闲地看着场上的训练情况，觉得确实非常残酷，关于力量、速度和耐力的训练衔接紧密，强度非比寻常。我统计了一下，第一关就能刷下一半人，中间场地项目不断有人被淘汰，能坚持到最后的没有几个，选拔之严格实属罕见，飞行军之地位可见一斑。起初我以看笑话的姿态出现，并没有打算参与其中，但男人天生喜欢挑战，高淘汰率激发了我的斗志。

        我走到坐着两个士兵的桌子前，这里是参训报名处，在花名册上登了记，便迅速扑向第一关。第一扇窗户没有防护罩，螺纹钢只露出一点点，稍有不慎就会滑下去，我手扶着墙，快速而轻盈地通过。第二扇窗户有防护罩，铝合金的，向外突出20厘米，墙上是一道细小的凹槽，脚尖刚刚能踩上去、扒住劲。突出的防护罩给平衡增加了难度，但同时手能借上力，如果协调得当，手扒铝合金管能减轻脚的负担，我同样轻松通过。第三扇窗户下是软竹片，如果身体过沉，会因为把竹片踩裂、踩断而掉落，我借助向前冲的劲，加上双手掌如壁虎般攀着墙面和玻璃面，惬意通过。其余的照葫芦画瓢，都没有难度，终于来到最后一扇，什么也没有的。

        如果有时间思考，我会好好想想这关怎么过，思考的结果很可能是过不了、放弃。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多想，也没时间害怕，就着前面的顺利劲和越来越浓的自信，“啪啪”两个倒换脚蹬着墙面就过去了。脚丫落地，我也相信了那句话，办法不是想出来的，是干出来的。有的事你怎么想怎么觉得不能干、行不通，反而是那些不去想这些的人，只一味心思去做，结果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了。所以，才会有那些看似不可能的传奇经历，那些传奇性人物才会说，从来不觉得挣钱是复杂的事。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传奇的色彩无非是后人粉饰，为了好听杜撰成故事罢了。

        我自豪地望了望大北边的两名登记员，虽然已经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也要让他们看看胜利者的姿态。同时，也想知道他们对于我这个临时报名者是否另有说辞。发现他们并无表示后，我按照刚才观察的程序，往东去领军装。

        这时整个场地看起来像个煤渣铺的操场，操场南边跑道内侧直直地摆了一排大纸箱子，由三名女兵负责分发物品。估计我是最后一个，等我来到的时候箱子大多已经见底，最后一个大徽章在纸箱里躺着，包着薄膜塑料纸。我也没用女兵取，自己拿起来，拆开塑料包装，发现是个“山”字。“山”字徽章足有20厘米见方，轻如泡沫，正面是蓝色，侧面是白色。我拿着它往东走领军帽，边走边往左胸比划，看佩戴在哪里合适。

        来到领军帽的纸箱子前，发现这边的军帽、军装还有不少。女兵见我过来，停止了闲谈，拿了一顶帽子给我说：“这种徽章不是戴在左边的，应该戴在右边。”说着，伸手接过“山”字徽章，帮我戴上。说也奇怪，刚才还硕大无比的徽章经她的手戴在我胸口，竟然变小了，变成再正常不过的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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