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年度代表 (1 / 2)
        他们一直呆到春运时间才下山。从飞速行驶的胶囊看去，另外五个人的轨迹也象五部人形的列车一样俯冲而下，在山脚爬上一辆皮卡，在镇上换乘中巴，最后在县城分道扬镳，东方肿停在这里目送他们。他的胶囊钻进一辆大巴，很快爬上了高速公路，在最近的那座三线城市下车，人流车流交通灯广告牌商铺饭馆，他所熟悉的关于城市的一切扑面而来，人们已经不再戴薄膜手套，他跳过了他们这大半年的集体记忆，他们也跳过了他的，但现在他这一滴水珠终于汇入了他们的洪流。他的胶囊列车并未稍作停留，它先是上了一辆公交，然后一头扎进地铁站，上地铁，下地铁，出站，在人流中钻进钻出，终于开进火车站，爬过候车室，爬上一辆真正的列车，数小时后他回到了那座更繁华的大都市，见到了阔别近一年的家人。然后是欢乐的过年吃喝，老友聚会。再往后，他找了份新工作，他的时间列车稳稳地行驶在城市的轨道上，朝九晚五，日复一日。关于灵狐山的一切，远远地抛在了身后。

        但他这一生中确实有这么一回，为了一个不切实际的梦想，到一座遥远的鸟不拉屎的山上混了差不多一年。他不知为何对此感到特别欣慰。

        车速越来越快，视频已经关上，他只能看到一些随拍的照片，就像日历牌快速翻动一样。转眼就到了一年之末，跨年倒计时的巨幕下人潮涌动，焰火满天，这是他所在的那座大都市最正常不过的跨年节目。但这张照片也是一闪而过，胶囊列车内却不知何时多了一排座位，一位年轻人张皇四顾，这是刚跨过的那个年的年度代表。他扶着椅背站起来，正好跟西门恐来了个照面，不自禁地一哆嗦，向后缩了缩，仿佛看到镜中的自己跳了出来。

        西门恐却镇定地看着对方，他今天已经照过太多回镜子了。

        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件事呢？一位被飞驰而过的时间列车劫了魂的人。

        西门恐想，假如他正在广场的巨幕下跟着上万观众齐声高呼“6、5、4、3、2、1、0”，就在喊到“0”的那一瞬间突然发现置身一纯白的车厢中，想必会以为自己是激动得昏了头，或脑缺氧晕厥了，就像那些被抬出演唱会的狂热歌迷，或者干脆就是在做梦。

        他能想到的可能性还包括，整个广场的人都被一位高明的魔术师骗了，或被某种高级的黑科技集体催眠了。某些旋转图形能让人产生错觉，辅以魔性的音乐，能令人快速进入催眠。在心理治疗师那里，此类催眠工具早就取代了晃动的怀表和旋转的硬币。但它们在网上是被禁的，就像致幻曲和死亡音乐一样，只在一些极客间偷偷传播。跨年倒计时这个传统活动虽然隆重，却也相当单调，年年都得在数字的弹出和配乐上拼创意，结果是做得一年比一年魔性。当上万人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于那块巨幕时，集体催眠并非不可能。

        当然还有穿越。但在这所有的可能性当中，穿越是最不可能的一种。尽管穿越流行了这么多年，比这疯狂的场景多了去了，但谁都知道那只是家言，没有人真的相信有穿越这回事，就像没有人相信玄幻修仙一样。

        就在他考虑着怎样向对方解释这件事时，独孤六侠示意他坐下来。

        西门恐注意到，那位年度代表的对面也坐着一位独孤六侠，解释工作当然就由他负责了。

        六侠的分身术他当然已经见怪不怪了，他亲眼看着六侠坐上12枚驶向不同轨道的胶囊，在同一胶囊上加个分身当然轻而易举。分时啊分布式啊量子并行啊这些概念他都是相当熟悉的，他猜想六侠是通过量子并行同时存在于4维网络的各处。

        那位年度代表也坐了回去，他的头仍然在座位上方转来转去，左顾右盼，但并没有跟西门恐打招呼。他大概将六侠当成了车上的客服机器人，每排一个，至于那个克隆的自己是人还是机器。。。。。。随他怎么想吧，反正影视游戏里克隆人僵尸人病毒人多了去了。

        他们的对话西门恐一点也没有听到，这令他意识到这只是辆意识列车，对话当然也是意识流。那他跟独孤六侠的对话当然也不会为另一排听到。

        于是他放心地对六侠说，“你是怎么跟他解释这事的？”

        六侠，“我直接跟他说他穿越了，这是开往未来的列车。”

        西门恐，“他信了？”

        六侠，“差不多。“

        既然穿越故事早已为现在的场景作了铺垫，简单粗暴反而是最好的。被穿越者肯定仍然有些懵，但他会慢慢消化这个故事。

        六侠，“麻烦的不是这一头，都是见多识广的成年人。麻烦的是开往过去的那一头，比如我要怎么跟10岁以下的小盆友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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