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女帝（廿三）
        “小九，你昨晚和阿翁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长孙沣是来再度确认嘉懿的态度的，要说这女人称帝旷古至今尚且未有之，但这丝毫不能阻止他长孙氏的血脉里就有这样一位。乱世里，他困于长孙家的旧命和家族的安宁，未敢有悖。

        不想他的孙女有这样一颗超越热血儿郎的心，其实这帝王之位长孙沣从未看在眼里过，为君者兼怀天下苍生社稷，困于一座深宫目光短浅没有自由。为臣者四方通达忠君职守亲民为本，不想干了还能直接撂挑子走人，比当皇帝舒服。

        嘉懿正要搁了碗筷，长孙沣让她继续吃，嘉懿嘴里又吸溜了几根面条：“当然记得咯窝要当皇帝嘛，阿翁若想去争这个位置，我必然不会和您争。”

        “阿翁若是想要做天子你道这天下还是萧家的？丫头啊。你可要知道女人当皇帝自古以为未曾有过，你若真的要去做这旷古第一女帝，阿翁和你的叔伯们定然是支持你。可是做皇帝可不是过家家，你可要考虑清楚了？”长孙沣说道。

        嘉懿又扒拉了一口面吃了，拿手帕来擦擦嘴之后让人将碗筷收了下去。嘉懿本身的目的就是来江南拉外援的，光靠着清风寨那几千口人绝对是难以成事的，所以她需要有一个强大又可靠的靠山，也就是自己的祖父长孙沣了。

        只要长孙沣愿意支持自己。。那她的胜算也就拿到一半了。要知道白若笙都已认她为君，那如今还在苟且偷生的大夏朝皇太子萧嵘也根本无足畏惧，说服长孙沣她的下一个目标，便是要从关忠林和傅欢二人当中选一个来，杀之而示众。

        因此当长孙沣要自己思虑清楚的时候，嘉懿就将自己的目的说了出来：“阿翁可知道京畿一带为何不曾有叛军？就楚王跟翊王这两草包，他们光是关起门自己闹内讧就已经败光了十万银响了，不过是因为大部分的人都投靠了我。”

        “而我就是清风寨寨主，说实话一开始我并不想上山端了山贼窝的，可是萧峘跟萧崚这俩憨货作死，要来犯我养父母世代赖以生存的村子。没法子呀。。我只好先带人上了山躲难。”这不因为躲难闯了人家山寨，她就抢了这个寨主位置。

        长孙沣转头看了眼长孙延，咳了一声：“咳，小九呀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自个儿上山称大王去了？”虽说绿林不乏好汉多，可一个姑娘家去当山贼头头？

        “差不多吧虽说都是大伙儿抬举才让我当这个新寨主的。”实际上是没有谁能打得过她，加上清风寨也确确实实是她独自一人单枪匹马拿下的，奉她为寨主根本无人敢说一个不字。就算是心里有所不服的人，也从不敢表露出来。

        长孙延面色凝重：“小九，你可要想清楚，争帝位这条路可不是好走的。”

        “只要阿翁和叔伯们愿意支持我就好，诚然我也和你们一样不愿意看见骨肉相残的那一幕。”嘉懿这话是在暗指倘若长孙家不愿意相助，在她的称帝之路早晚也会兵戈相见，到时候以她的个性，是绝无可能顾念什么血脉亲情的。长孙沣父子面面相觑彼此都心领神会到了嘉懿的言外之意，时辰已经不算早，嘉懿起了身就要先行告辞回去。长孙沣父子俩都当她是要回城内的王府，便只安排了一个亲信送她回去，嘉懿出了大营以后便给了一张药方给长孙沣的亲信。

        随后她说要自己一个人回去，以营中诸事颇多为理由将这个叔叔给撵了回来，后者带着嘉懿给的药方回来交给长孙沣后，但只见后者鼻音浊浊。半晌后，长孙沣这才开了口给长孙延发话说：“给童震回个信，告诉他结盟绝无可能。”

        “父王您的意思是……”长孙延不由得心下一凛。

        长孙沣笑了笑：“当年这萧家的天下都是我长孙家打下来的。如今不过是咱自家的闺女要去争这个位置。我长孙沣的孙女既然能去做山大王又何妨弄个皇帝当当！”他已然是下定了决心要帮嘉懿了，这也是他眼下能做出的最好的决定。

        争位意味着他要背叛大夏朝萧家皇室，不争意味着他要带着整个江南的百姓和将士们与其他三方势力斗个你死我活。其实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推自己的儿子上位，但长子过于守成。。次子文能有固是个做宰辅的料，三子过于重情。

        四子沉迷武学，幼子是最适合当皇帝的，但和他女儿相比起来就失了三分血性和帝王该有的果敢勇毅。在他的孙辈里优秀者不缺，能与嘉懿一较高下的没有，能文能武，善智谋懂兵阵还能运用人心，利用时机为自己造势的仅她一个。

        长孙沣要扶持嘉懿去当女帝的消息，从大营传到王府时，长孙棾刚带着长孙家孙辈的几个小子们从城门那边回来。一听这是长孙沣的决定，长孙棾只淡然的点了点头吩咐自己的两个儿子今后一切以军令为重。。至于长孙祁他们，他没说。

        长孙黎得到这个消息时，本来正在街上陪妻子选家具打算买回去给女儿的园子里添上一些新颜色。不曾想女儿去了大营之后并未回来，还得到一个他闺女要跑去跟一群男人抢皇帝宝座的消息。

        嘉懿离开江南返回清风寨的半路上，从一场风难里捡着个人，不是什么陌生人而是刚刚好趁着江南时疫，出山巡诊的云舟。

        与两年前相比，云舟长得倒是成熟了许多，可是这人也是越来越倒霉。嘉懿将他被风吹翻了个遍的木筏子底下扯出来的时候，那些瓶瓶罐罐的药啊，都已经从药箱里翻出来，沉入水中了。

        云舟这回出山只有自己一个人，一个影子都没带。

        嘉懿将人带回了清风寨，只告诉大伙从今往后清风寨就有自己的大夫了，看病拿药也不用再悄咪咪下山找掩护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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