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十四）
  朱彩彩的特别是一眼就看得出的，她像生活之外的人，没有年龄感，好像周围有圈什么能量，把现实的烟火纷扰自动屏蔽了。她进进出出常带着各种花，捧花的姿势像个孩子，在这种地方，实在惹眼。

  孔蓝雀每次带同学来，必带到朱彩彩的花园参观，必引来一阵阵赞叹。朱彩彩在一座小山的山坡垦出一片地，种满各种花，竹篱围着，竹篱蔓着牵牛花、长春藤、三叶木通，她将之称为花境。朱彩彩嫁后就开始垦那个园子。种出样子时，寨里人视她为怪人，说她不干正经活，不过正经日子，但时间长了，寨里人习惯了花境，花成了朱彩彩的标配，没有花的朱彩彩他们反而奇怪，有花境的那座山有了名字，叫花境山。

  孔蓝雀说母亲是天生的艺术家。跟烟火生活无关的。

  孔青虬认为妹妹只说对一半，朱彩彩是天生的艺术家没错，但她也懂得烟火生活，甚至可以说她跟烟火生活的相处方式比任何人都聪明。这也是寨里人那么快承认她的花境，默认她任性的原因。

  朱彩彩并不是完全不顾日子的人，花境刚开始成形时，她种了很多有用的花，她不帮忙种菜种稻子，但懂得用花挣生活费用，种的花合可以卖到市场当菜，菊花、茉莉花、玫瑰花、兰花、金银花等晒干或晾干，也能卖钱，托镇上的人卖到县上去，有可以当药的，有可以美容的。。竟也能挣到钱。

  但毕竟不是正经收入。孔青虬说，以前那样的时代和生活条件，专门种花是多么奢侈，我妈就绣花。那时到处有人工绣花的活可以领，我妈绣工好，速度又快，绣花挣的是干钱，除了手工，不用本钱的，那时，她端着花绷子，在院子檐下一坐大半天，手里的线拉得那么快。每个月下来，挣的不比寨里专门种菜卖的女人少。这样一来，我妈不是闲人了，种花种得理所应当了，有底气了，每天极早或黄昏时，尽管呆花境里侍弄那些花。周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周寻笑着说，朱伯母是一个聪明的艺术家。

  主要是我大伯母一点也不计较，揽了家里所有的事，后来世娟也帮忙。。我妈根本不用睬家里的活。

  后来，社会有点不一样了，孔丹生又认识了镇政府一些人，谈到朱彩彩种花的事，搭了根线，有什么庆祝活动什么仪式什么节日，镇政府需要些花花草草的，就交代朱彩彩去安排。不知哪一年，镇上有了第一家花店，朱彩彩上镇子时看到了，找到了店主，从此，那家花店很多花由朱彩彩提供，朱彩彩定时往镇上花店送花。自那时起，在寨里人眼里，她种花成了正经事。这对寨里人来说，接近一个奇迹。

  孔青虬上高中时，朱彩彩在镇上开了花店，店名就叫花境。那个周末，孔青虬从县高中回来，朱彩彩兴奋地将他带到花店，说全是照她心意设计的，从今往后，她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思插花，那是很重要的，以前将花退给别的花店，她没有权利指点配花、插花，总觉得好好的花被糟蹋了。

  花怎么搭怎么配有大讲究的。朱彩彩反复说，要懂得花的美，不同的花是美得不一样的，花的美要全引出来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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