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2 / 2)
        大小姐纤手一摆，止住他的话头，道：“你不必说。”瞧了小源丫鬟一眼。小源很识趣，悄悄退到前院去了。“当时，我瞧见两截生锈的断刀，心里便充满了怀疑。”大小姐道：“但我从未告诉任何人，包括我这两个亲密的丫头。十七，今天城里人心惶惶的，说是闹凶徒，也是指你么？”韩十七点了点头。大小姐也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若非你亲口承认，真想不出，当年憨厚的十七，会成为一个英雄了得的家伙。这把刀，还是送还给你吧。”韩十七原本紧紧握着爱刀，闻言连忙放到旁边桌子之上，说道：“不行、不行，这把刀不见了，大小姐会有大麻烦。”他原本是打算拿走，此刻被大小姐一说，反而不好意思拿了，再想想大小姐的处境，也不能拿。大小姐笑道：“无妨。这把刀只有意辛惦记，其他人早淡忘了。意辛么，她却不会找我的麻烦。”韩十七道：“多谢大小姐的好意！这把刀，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要。”要知大小姐身处侯门，孤苦无依，任何一个闪失，都有可能招来一场大苦难。

        大小姐奇道：“为什么？以前，我见你吃饭的时候，也舍不得放下它，为此可没少挨飞儿的嘲笑。难道你愧疚了？”她想了一想，脸色忽转苍白：“难道是你对我心有愧疚？……十七，大小姐虽然什么都不懂，但你不要忘了，我也是宋人！”这句话轻声细气，但出自娇柔的大小姐之口，却显得分外地荡气回肠。韩十七凛然，暗道：“我先前思索敌仇该杀不该杀，却是可笑之极！这善恶分明的道理，连大小姐都懂得，我真是惭愧。”可他不要爱刀，却非因心中有愧，当下说道：“大小姐不要误会，十七不是这个意思。我暂时不需要用刀，刀放在这里，也是一样的。我何时想要了，自会来找大小姐讨还。”

        大小姐喜道：“你今后还会来看望大小姐么？”韩十七道：“会的。大小姐在我心中，就跟亲姐姐一般。”他这句话已埋藏在心里许久许久，此刻终于道出，当真有说不出的畅怀。大小姐显得很激动，道：“十七，你在我心里，也跟亲弟弟一般。……那个耶律曷鲁，我从未谋面，嫁给他，我真的……真的很无奈，所以你不必……”韩十七默然点了点头。大小姐顿了一顿，脸色突转红晕，说道：“我从未当耶律曷鲁是我的丈夫，因为我的心里头，始终只有一个人……那个铲奸除恶、剑法飘逸、风度翩翩、自强自信的儒雅公子。”

        韩十七心中一紧，暗叫坏了，大小姐身处篱笼，千思想、万思念着苏吟颂大哥，一旦问起，自己答不出来，可就太令大小姐失望了。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大小姐迟疑片刻，终于问道：“十七，你知不知道……那个……”正在她欲说还休之时，忽听笃、笃、笃三声，厅门敲响，小源在门外焦急道：“小姐，有人来啦！”大小姐一惊，忙道：“十七，快躲起来。”她又惊又慌，脸上红晕未褪，瞧上去娇媚无限。韩十七立即起身，打开后门，闪身出厅，然后关上门扉。他本想即刻出院寻仇，但又担心来人欺侮大小姐，略一沉吟，飞快地冲入大小姐的卧室。

        刚钻入大床底下，便听中庭有一男子道：“在下、在下耶律乙不哥，冒犯……冒犯。”此人汉话生疏，强调古怪，用词也不伦不类。大小姐道：“原来是府上的贵客。不知耶律公子到此，有何贵干？”耶律乙不哥道：“在下听说文睿郡主在此，特地来……来相会。”大小姐道：“文睿郡主已离开多时。公子要找她，请去‘文睿轩’吧。”耶律乙不哥道：“雪王妃，你是在下的师嫂，忍心让师弟一直站在雪地里受冻吗？这可不是我所听闻的汉人的礼节。”过了片刻，传来脚步声响，想是他被请入厅内。大小姐道：“小源，看茶。”

        耶律乙不哥笑道：“传说师嫂美丽动人，是汉人女子中的翘首（应为翘楚，他用错词）。今天一见，真的比花儿还要娇……娇媚百倍。”大小姐没有回答。忽听耶律乙不哥咦的一声，道：“师嫂，这里为什么有一把刀？”大小姐道：“此刀是杀你师兄的凶器。方才文睿郡主来此小坐，拿出来翻看，便搁在这儿，尚未来得及收拾。”

        耶律乙不哥啧啧称赞：“嗯，不错。虽然算不上宝刀，却也算得上一把好刀。”至此厅内良久无人说话。忽听耶律乙不哥压低声音道：“师嫂，师弟进阁之前，与两个随从小站了片刻，听这院子里，似乎有男人的声音？”大小姐慌道：“你听错了。你师兄已去，琼阁里何来男人？就我跟丫鬟两人在说话。”耶律乙不哥暧笑道：“师嫂，师兄死去多时，你一个人寂寞。师弟是很理解的。”大小姐惊道：“你、你想干什么？”敢情耶律乙不哥色胆包天，言语挑逗之时，手脚也不老实起来。只听他狎笑道：“师弟对师嫂羡慕（应为仰慕）很久了……”

        韩**怒，从床底钻出，便听耶律乙不哥道：“既然师嫂如此见外，我便将那男子搜出来，到处给人看，让你丢脸，让你宋王府丢脸。到时候，你死了都要被人骂！”接着厅门打开，有人走进后院。韩十七顿时止步，心道：“大小姐宁可留在这里受苦，也不愿随我走，自是将名节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我冲出去，即使杀了此贼，他的两个随从还守在院外，势必连累大小姐一生。”一念至此，迅速又钻入床底。

        却说耶律乙不哥头戴浑脱帽，身穿狐皮裘袍，显得既威猛，又富贵气十足。他进琼阁之前，确实听到一丝男声，但其时寒风啸啸，哪里又辨得真切？后来诈问之下，见雪王妃神色有异，才真正怀疑了四、五分。他垂涎雪王妃美色已久，且不说别的，单凭汉人美女和寡妇这两个引人遐思的身份，便让阅女无数的他，振奋莫名。今日来宋王府相亲，机会难得，能吃到这份诱人的野食，自然两全其美，倘若吃不到，那也只能望洋兴叹，非常遗憾地等迎娶郡主后再说。当然，若不是在宋王府，若不是要与文睿郡主相亲，以他的性情，早就霸王硬上弓了。如今不能用强，只好再耍耍手段，他便想吓一吓雪王妃，胁迫她从了自己。

        后院两侧各有三间裙房，正面有五间上房。耶律乙不哥走入后院，不知该先搜哪一间。然他在辽北常年领军作战，心计颇多，故意走近一间裙房，稍停，又转向另一间裙房，一边悄悄观察宋氏主婢的神色。当走完一侧三间裙房，他急匆匆地返回厅内，拿起单刀，仿佛已发现了痕迹，带刀前去拿人。果然，他刚转身，只听砰的一声，宋映雪合上厅门，背靠门上，慌道：“公子拿刀做什么？”

        耶律乙不哥心中一阵得意，已十分肯定院内真的藏有男人。一想到雪王妃是一个外表矜持、内里淫荡的寡妇，便觉得分外刺激，嘿笑道：“师嫂，你怎么啦？莫非这后院真的藏有……奸夫？”“奸夫”这个词，他半天才想出来。宋映雪脸色苍白，答不出话。耶律乙不哥见她楚楚可怜的俏模样，早已蠢蠢欲动的心，再也抑制不住，单刀一抛，一把抱住她，只想好好地大肆疼爱一番。

        小源见小姐受辱，过来抓住耶律乙不哥的手臂，助小姐脱困。耶律乙不哥单臂一振，将她摔到一边。他这么一动手伤人，兽性愈发激将出来，右手抓住雪王妃的衣领，用力一扯。嘶啦声响，宋映雪的衣领被撕开大半边，露出胸口雪白的肌肤。小源尖叫一声，捡起地上的单刀，望耶律乙不哥挺刺。耶律乙不哥疯狂亲吻着雪王妃胸口，头也不回，随手抓住刀身，一转一戳。但听扑哧一声，扭头看时，霎时间欲念全消。原来他调转尖刀一戳，力大势凶，娇弱无力的小丫头如何抵挡得住？单刀径直插入小源的胸口。

        便在此时，后院中一道房门撞开，有人急掠而来。耶律乙不哥在宋王府杀人，情知闯下大祸，又听有人奔来，只想快快离开此地，慌忙朝外逃逸。孰料他一提脚，便觉双脚受制，低头一看，却是被雪王妃抱住了。

        厅门被人一推，好在雪王妃卧靠厅门，没被推开。一个少年在门外焦急叫喊：“大小姐、大小姐！出了什么事？”雪王妃大声道：“十七，你别进来。快走，走得远远的！”耶律乙不哥始终挣脱不开双脚，惶急不已，俯身欲扳开王妃双手，不料他双脚受束并拢，立足不稳，一下子栽倒下去。不巧得很，他由于杀了宋王府的人，心中紧张，右手握着单刀刀身一直不曾放脱，倒下之际，刀尖恰好对准王妃的小腹刺了进去。他趴在王妃身上，瞧得分明，这一下惊得可谓魂飞魄散，右手五指怵然张开，脱离单刀，慌忙去扳王妃的双手。

        门外少年又焦急地喊：“大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别挡住门，让我进去！”雪王妃终于哭了起来：“十七、十七，小源她……她死了。”她伤心悲痛，犹自不知自己中了一刀。门外少年啊地一声惊呼，只见厅门上方砸进一个拳头，接着插入两只手掌，朝外一分。哗啦啦声响，厅门硬生生地碎裂数块，现出一个大洞。耶律乙不哥此时已扳开王妃的双手，急忙外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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