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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节
宋飞雪被爹爹这么一说,不禁抽泣起来,问道:“爹,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定要赢?”宋正道叹息一声。这一声叹息,显得分外的倦怠,说道:“飞儿啊,你还没长大,又不是男儿,是不明白家国之重的!……这两年来,宋辽两国的武林斗得如火如荼,丧生无数性命,虽暂息干戈,却定下了明年九九重阳之约。双方打得你死我活,都恨不得早一刻灭了对方才遂心意,辽人却又为何约战如此之久,推迟到明年重阳呢?”
宋飞雪毕竟年少,闻言登时止住泣声,问道:“为甚么?”宋正道道:“因为辽人用心险恶。”宋飞雪奇道:“两国止戈长久一些,这是好事情,怎么会是用心险恶啦?”宋正道道:“飞儿,江湖上的事,说穿了保管吓你一跳。你想想,两国武林约斗,如果约期很长,时日充裕,双方必然会做些准备吧?备战做得越充分,胜算便越大,你说是不是?”宋飞雪嗯了一声。宋正道又道:“这备战之事,最好有个领头人。比如说:安排谁做这个、谁做那个,事情有条不紊,才不至于出错。否则大家各自准备,个个忙得焦头烂额,却做着相同的事,浪费了人力、物力不算,也许会忘了更重要的事情。”宋飞雪重重地嗯了一声,深表赞同。宋正道道:“况且,宋辽约的是九人之战。就是说,双方各出九人,斗九场,胜出五场者便是赢家。那么,我们到底让哪九人上场呢?如果没有领头人,没有挑选出九个应战者,一旦人家那里上台一人,我们这边人人奋勇争先,结果一拥而上,成何体统?”宋飞雪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宋正道也笑道:“既然要有领头人,但这领头人又叫谁来当呢?说是张三吧,李四不同意。说是李四吧,王五又不服气。没办法,大家只好比一比啰。”宋飞雪忽然道:“飞儿明白了。辽人想要我们在比武之前,先来个窝里斗。”宋正道笑道:“唔,不错,不错,飞儿也明事理啦!辽人推迟得越久,便是想让我们窝里斗得越久;他们故意定下九人之战,便是想让我们斗的念想更多。”
韩十七愈听愈是心惊,宋正道对女儿的这番话,浅白易明,但将辽人的居心剖析得入骨三分,不由得额上直冒冷汗,暗思:“辽人对付大宋可谓挖空心思,稍有不慎,便着了他们的道儿。幸好中原武林中,有宋大侠、曲姑娘这等大智之人。”又想:“宋大侠目光如炬,人称‘群武所瞻’,果然不同凡响。以前我内心处,见怪他对女儿不好,原来他的心思,都放在家国之重上了。”
只听宋飞雪疑惑道:“爹,这些……跟我胜师姐有甚么关系?”宋正道正色道:“飞儿,我们既知辽人的险恶用心,你说,我们要不要制止它?”宋飞雪毫不犹豫地道:“要!”“好,很好。”宋正道赞许一声,问道:“你认为,我们该如何制止?”山上寂静片刻,宋飞雪道:“我们四处游说,劝大家不要内斗。”宋正道笑问:“不内斗,又怎么出得了领头人?我们又凭甚么身份,去游说人家不要内斗?”
山上又静了一会儿,宋飞雪语气中略带娇嗲,说道:“爹——,飞儿……想……想不出来。”宋正道笑道:“斗,定是要斗的,但要分如何斗法。和和气气、点到为止,秉着为中原武林出力的内斗,却无伤大雅。前不久,洪州洪家拳的洪老爷子,曾找过为父,倡议中原武林推选出一位盟主。其意与为父不谋而合。为父自当尽力促成此事,但是——”宋正道话语顿了一顿,续道:“飞儿,学武之人争强好胜,说好了和气比武,但真的动起刀剑来,难免冲动或失手,出现意外变故。”
“这……”宋飞雪思索道:“这可怎么办?”宋正道清咳一声,道:“飞儿,其实为父有一个好主意,但首先,须你胜了众师姐,坐上黄山掌门之位。这样一来……”宋飞雪惊呼:“爹,胜了师姐便当掌门?这……这……我怎么……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宋正道道:“为父以前不告诉你,还不是怕你吓住了,你看,这不就乱了分寸?”宋飞雪央求道:“爹,我……我不比了……”
“飞儿!”宋正道低喝一声,说道:“我们宋家世代为官,到了为父这一辈,却已荫补至微……”宋飞雪虽遭喝斥,仍嘟囔问着:“爹,你老说我们宋家世代为官,爷爷到底是甚么官呀?”宋正道嘿地一声,说道:“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吧。总之,宋家不管是为官,还是为民,皆以大宋江山为重。你是为父的心肝宝贝,从小到大,为父只盼你做一个娇滴滴的千金大小姐。而如今,时局不同啦,值此宋辽多事之秋,为父不免要求你尽尽宋人的绵薄之力。这两年来,为父让你勤学刀法,苦习刺绣,便是为此。你是为父的贴心乖女儿,难道不明白为父的一番苦心?……”
“师伯,您在这里!方才雪师妹惊叫甚么?”宋正道正跟女儿谈着大道理时,远远传来唐品舞的叫声。“师伯!”“师伯!”“师伯!”又传来曲品羽、袁品诗,以及另一女子的叫唤。宋正道啊地一声,笑道:“小西、小舞、小贝、小羽,你们来啦?没事,没事,方才飞儿滑了一脚。你们来得正好,大家跟飞儿还不大熟悉,一块儿叙叙家常。师伯过去了。”接着便听见几人的脚步声响了过来,唐品舞嘻嘻一笑。宋飞雪呀地叫起,似被她作弄了一下。
唐品舞笑道:“现下好了,黄山不但出了名震天下的‘五正侠’,雪师妹一来,又凑成了今后令江湖闻风丧胆的‘黄山五女侠’!”话音甫落,袁品词在远处笑道:“妙,妙!今后江湖上,不但有人人闻风丧胆的‘黄山五女侠’,还会有人人望风而逃的‘黄山五少侠’!”唐品舞大声道:“三师兄,我们姑娘家在这里聊天,你一个大男人,过来瞎掺合甚么?快走、快走。”袁品诗也道:“哥也真是的!”
唐品舞小声道:“贝壳,你还不知道你哥,见到小师妹……啊,羽师妹,对,羽师妹!见到羽师妹就两眼放光,像个跟屁虫似的。”袁品诗不悦道:“四师兄见到……羽师妹,不也是两眼放光?”唐品舞道:“那可不同,我哥喜欢小羽,小羽也喜欢我哥,他们不是两眼放光,是两情相悦!”曲品羽叫道:“二位师姐、二位师姐,你们再说这些,我可要走开啦。”唐品舞忙陪笑道:“不说啦,不说啦,大——嫂——嘻嘻嘻嘻……”她唤声“大嫂”后,就像捡了个天大的便宜,笑得十分开心。
“扑哧——”罗品西忍不住笑了一声。曲品羽怨道:“西师姐,你可是大师姐噢,难道也笑我?”说罢传来两人笑叫,想来是打闹在一处。韩十七暗暗好笑,心道:“原来姑娘们私下里凑在一起,不是情情爱爱,便是打打闹闹,连睿智的曲姑娘、安静的罗姑娘,都不例外。”忽然又想:“小诃发不出声,她永远享受不了这种乐趣。”一念及此,不禁黯然伤神。
打闹声中,曲品羽道:“雪师妹,虽然你在黄山待的时日不多,但不要拘谨,大家都是同门师姐妹。来,坐这儿。”闹声渐歇。唐品舞叫道:“别坐那,来这里,舞师姐最先认识你,跟你最亲。”曲品羽笑道:“舞师姐,你最会攀交情,但这次一定胜不过我。我在雪师妹没入黄山派之前,便相互认识啦。”唐品舞道:“小羽,你从未去过江陵府。我可不信!”曲品羽笑道:“不信你问雪师妹。……对了,还有那个在咱们黄山做客的韩少侠,你也可以问问他。”
唐品舞道:“不会吧?那个姓‘憨’又叫甚么‘十有七八’的,也认识雪师妹?”袁品诗咯咯一笑,抢着道:“憨得可能性十有七八。”曲品羽尚未回言,宋飞雪颤声道:“羽、羽师姐,是、是韩十七吗?他……没死?”唐品舞奇道:“甚么死不死的?他活得好好的,昨晚还一起吃饭呢。”
“怎么?你以为他死了?”曲品羽也颇奇怪,随即释然道:“两年前,他是差些儿死了,幸而被人救活了。”宋飞雪很激动:“他……他如今在我们黄山做客?”曲品羽道:“是的。咱们选了黄山掌门,便可下山见到他。”之后宋飞雪再没出声。众师姐妹似乎察觉出她与韩十七关系不大寻常,一时间都不作声。
好半晌,曲品羽迟疑道:“雪师妹,那个……韩少侠好像有一位心上人。”宋飞雪啊地一声,慌乱道:“师姐,我……我回山顶了。”一阵急碎脚步声过后,唐品舞低声道:“小羽,你说雪师妹是不是喜欢那个憨十七?”曲品羽道:“应该是的。”袁品诗不满道:“真看不出,那个憨十七老实巴交的,还是个花心少爷。”曲品羽道:“贝师姐别乱讲,韩少侠不是这种人。那个姑娘我见过,既没雪师妹生得美,又是个哑巴,花心也不是这种花心法。我见他俩情深意切,羡煞旁人。”
唐品舞嬉笑道:“那姑娘没雪师妹生得美,比之贝壳又如何?”袁品诗恼道:“我的相貌比雪师妹差吗?”曲品羽思索道:“那姑娘长得很平常,毫无生气,但……眼睛很美……非常非常地迷人!”四女就这般聊着闺房私语,过了不久,也起身往山顶去了。
韩十七穴道已解,但他并不想起来,脑子里一直回旋着唐品舞那句话:“雪师妹是不是喜欢那个憨十七?”他想着想着,忍不住暗叹一声,如今物是人非,缘悭分浅,心中除了对宋飞雪的怜惜,更多的是对小诃的愧疚和思念。蓦地他想起一事:“他们父女所谓‘他的刀法’,难道是指我的刀法?”心中惊疑不定,随即想到自家刀法从不外传,别人哪有机会去学?当下哂然一笑,一跃而起,暗想:“不知那夜行女子在哪里?我上去偷寻一番,便悄悄下山。”
摸到山顶,峰上的景象颇出他的意料。只见峰顶分外平整,当中有一间很大的石室,石室前摆着香案。曲品羽等人均盘坐在香案前的蒲团上,观望一位绿衫女子舞刀。另一侧的石坪边,架筑了简陋的厨具,炊烟袅袅,四个女仆正在摆弄饮食。韩十七知黄山派均非等闲之辈,不敢靠得太近,匆匆朝绿衫女子瞥了一眼,便要四下寻找夜行女子。
岂料他就这么一瞥之间,目光登时收不回来。由于相距甚远,他瞧不清绿衫女子的相貌,但她的刀法十分眼熟,那种感觉,就像一位妇人突然看见一个孩童,惊觉此童很像自家孩子,却又有些不像,无论如何,都要一睹究竟的。绿衫女子一手舞刀,一手负在背后,只在劈、砍、撩、抹、拦、截等刀式时,空手略有动作,端的是高高在上、气势非凡,虽刀招极似韩家的九天刀法,但全无九天刀法灵动的旨意。韩十七愈瞧愈纳闷,愈瞧愈心惊:若说此刀法不是九天刀法,但招式何以大同小异?若说此刀法是九天刀法,何以刀法徒具其形,未见其神?难道是偷学而得?又从哪里偷得?难道这世上除了自己外,真有他人通晓九天刀法?他想起两年前在怡香楼,阿丙脱口说出的“九天”二字,顿时一种无法言喻的迫胁感,笼罩在自己心头。
一阵掌声打断他的思绪。唐品舞赞道:“雪师妹新创的刀法气象万千,招式精奇,有如行云流水,真令我刮目相看!大师伯,您说呢?”宋正道道:“大师伯是你雪师妹之父,不宜置评。品轩是她之兄,也不宜枉语。让品南他们评一评吧。”罗品南道:“啊……这个……这个……非常好。”唐品舞嗔怪道:“二师兄,你平时稳稳当当的,怎么现在说话吞吞吐吐了?还满脸疑惑之色?”罗品南忙道:“不不,我想宋师妹入门不久,便创出这等好刀法,心里又是惊叹又是佩服。”唐品文道:“不错!宋师妹这套刀法,不但招式精奇,连气势也有注重。须知与敌交锋,气势逼人,便先胜三分。宋师妹的刀法颇有王者风范,仿佛视敌如无物,实在难得。”袁品词道:“宋师妹,你替你这套刀法取了个甚么好名字?”
宋飞雪摸着手中单刀,神色有些慌乱,说道:“我……我这套刀法讲……讲求使刀者高高在上,上有穹苍,天有九重,故……故名‘九天刀法’。”韩十七听得心头一震。只听袁品词唔的一声,点头赞道:“好名字!恰如其分,真是好名字!”唐品文道:“既然师伯和大师兄不能置评,二师兄,还是你说句话。”
罗品南站了起来,对宋正道施礼道:“大师伯,您看这样如何?小羽的弓击法不但亘古未有,极富创意,而且弓法绞压灵巧、转折圆活;小舞的舞掌法不但掌绸齐施,标新立异,而且追形逐影、虚实纵横;再加上宋师妹那套气势非凡、行云流水的九天刀法。三人不分胜负,并列胜出。”罗品西乃其妹,便按下不提了。唐品文起身道:“二师兄,这可不行!小西的柔剑法撩抹挑绞,轻灵柔软,更创剑法缠字决,而小舞的舞掌法,简直是胡闹。我提议小羽、小西,还有宋师妹,并列胜出。”唐品舞也道:“我赞同我哥的意见。”
宋正道呵呵一笑,起身道:“大家不要争让。好即是好,不好即是不好,所谓举贤不避亲。师伯说句公道话,小西、小舞、小羽,还有飞儿,四人并列胜出。小贝,你以后不要尽胡闹,要多向舞师姐学习,玩也玩了,功夫却也不落下,这才是顶呱呱的黄山弟子。”袁品诗忙红着脸站立,扭捏道:“谨遵大师伯教诲!”一众弟子见大师伯发话,齐声称善。宋正道道:“接下来进入第二局,比刺绣。小贝,你也别泄气,如独胜此局,仍可与她们打个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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