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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陈长老一愕,随即笑道:“易姑娘,你恩公削一把刀是给你玩的,并非他的趁手兵器。”易辛显然脸色一变,问道:“恩公的趁手兵器是甚么?”旁边的封少忠笑道:“你恩公的趁手兵器是棒,叫花子打狗用的竹棒子。‘辽军兵犯益津关,铁侠棒——杀耶律帅’,你恩公的英雄事迹,已在江湖上盛传两年啦。”他将“棒杀”二字吐音很重。“棒——杀?!”易辛低诵一遍,忽然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们与恩公不熟,一定弄错了!”

        封少忠笑道:“姑娘有所不知,铁长老的启蒙师父正是封某,后来又师承陈长老,甚至得到过敝帮俞帮主的指点。”易辛固执道:“当年恩公在匪人手中救我,用的就是刀。”陈长老和封少忠已感觉情况有些不对,但此时辨解,显然会影响铁长老的声誉。陈长老笑道:“你恩公武艺高强,所谓一法通万法通,兵器已在其次,棒也好,刀也好,都能随心应手。”

        易辛道:“那你说,恩公刀法中最厉害的一招叫甚么?”她不再尊陈长老为“老人家”,显得有些不客气。陈长老顿时觉得头痛,他自可罗列出一大堆刀法绝招名称,但只要说出一个,便算欺骗了眼前这位美丽的姑娘。想了好一会儿,他毅然道:“易姑娘,看来你弄错了。敝帮铁长老并非你的恩公!”此言一出,坪中登时嗡地一声议论开来,许多人为铁英雄并非美女的恩公感到惋惜,但更多的人却是钦佩丐帮的光明磊落。

        易辛神色有些激动,喃喃道:“果真不是他!”忽然,她的脸上堆起了笑容,这一笑当真是倾国倾城,顿时使得群雄失魂落魄。易辛笑道:“陈长老,适才小女子跟你闹着玩的,想看看恩公所在的丐帮是否沽名钓誉之辈。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恩公的侠肝义胆,原来与丐帮密不可分呢。”倘若是他人跟丐帮闹这么大的玩笑,丐帮定会不依不饶,但对于眼前这个自称铁长老是她恩公的美人,丐帮人人非但一笑置之,反而如释重负。尽管她处处透着奇怪,以陈长老江湖经验之丰富,仍不愿意往坏处想,笑道:“哦,易姑娘真是吓了老丐一跳。”

        易辛笑道:“陈长老,其实这把木制刀,是恩公一位至交好友的趁手兵器。恩公说,此刀的长短宽厚与众不同。你老人家要不要看?”陈长老不忍拂其意,接过去端详,点头道:“唔,此刀的确与众不同。与一般的单刀相比,它长了三、四寸,宽了两、三分,这个刀背嘛……厚了差不多一分。”封少忠和刘孝公闻言,也忍不住凑了过去。易辛道:“恩公说,此刀的长短宽厚与众不同,此刀的主人更是与众不同,一直深受恩公敬重。小女子听后神往不已,连恩公这般洒脱豪放的人都甘心折服,那人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呢?陈长老,今天是恩公的忌日,想必他的那位至交也来了罢?”

        陈长老摇头道:“易姑娘,不瞒你说,老丐不知谁是此刀的主人。”易辛眼中闪过失望之色,说道:“连陈长老都不知道,想必要找此人很难了?”陈长老忽然有个错觉,感到此女此番前来铁家村,不是为了祭拜丐帮英雄,而是为了寻找木刀的主人,当下心中颇不痛快,道:“武林中人多如牛毛,老丐岂能人人认得!”

        易辛笑道:“小女子明白了!恩公是陈长老的徒子徒孙,所识至交好友皆为小辈,哪有机会高攀德高望重的陈长老!”陈长老面色微惭,大感此女不简单。易辛道:“长老能否让恩公的帮中兄弟认认此刀,说不定有人知道刀主是谁。”自从这美丽的女子上场,整个祭侠大会的焦点便集中在她的身上,陈长老尚未答应,便见乞丐众里站出数十个年青乞丐,叫道:“我来认认!”

        众乞丐聚了上来,许多人看刀之前会自我介绍一句:“我是铁长老的师弟某某。”“我是铁长老的从小玩伴某某。”……但看刀之后,一个个摇头而回。易辛的脸色越来越嫌恶、越来越冷森,说道:“如此说来,整个丐帮是没人认识此刀的主人了?”陈长老料不到此女变脸如此之快,沉声道:“姑娘,你这是甚么意思?”

        易辛哈哈一笑,陡然木刀一挥,朝香桌上扫去。灵堂中几个丐首骇然。陈长老反应最快,左臂疾伸,待抓住木刀时,却因她站在桌边,香桌上的牌位、香烛、祭品等等物什已一扫落地。这下变故太过突然,群雄大哗,坐在坪中的几百名乞丐哗喇喇地站起,怒视这个刚刚还想极力讨好的绝色美女。

        陈长老见眼前这个女人对本帮英雄大不敬,几乎想一掌毙了她,此念方起,不料这个女人宛若先知,将头一仰,叫道:“杀啊!杀啊!你杀啊!你们丐帮不就是擅长凌辱咱们弱小女子吗?”陈长老脸色铁青,怒道:“此话怎讲?”下意识中,左手已将木刀放脱。易辛瞥了一眼地上的牌位,冷笑一声,道:“侠肝义胆!甚么侠肝义胆?呸,不过是沽名钓誉的采花贼!”群雄顿时呆住了。她先前伏在铁英雄牌位前哭得死去活来,才过片刻,却又极度诋毁铁英雄的声誉,这天上地下的变化直让人犹在梦中。

        “姑娘,恕陆某妄猜,是否铁长老有负于你,才致使姑娘如此激变?”陆冠礼自前排就座者中站起身来,对易辛露出一个潇洒的微笑。此语有若石破天惊,群雄个个脸现恍悟之色。陈长老禁不住退了一步,诧异望着易辛。却听易辛道:“这位公子真有自知之明,你猜妄了!不过——”她顿了一下,冷笑道:“姓铁的叫化子欲非礼我,你却说成有负于我,难道你俩是一伙的么?”

        陆冠礼尴尬一笑,拱手道:“姑娘,陆某并非有意冒犯,请勿见怪!”说罢坐了下去。他感到这位美人与丐帮的关系纠缠不清,还是暂且静观其变为妙。易辛握着木刀朝禾坪中团团抱拳,说道:“各位好汉,你们给小女子评评理。小女子本是江湖中人,愧为河北神女帮帮主。神女帮尽是女流之辈,帮小名微,想必大家没听过。”群雄一想,确实闻所未闻。易辛道:“前年九月下旬,辽人犯我边关。我神女帮虽小,但爱国之心决不让于须眉。那日,我带着一个小妹摸到辽境,欲为大宋边军刺探军情,可惜尚未深入辽地,便碰到了辽国高手。我二人寡不敌众,只好退到山里藏了起来。”

        “我二人藏了不久,又见一个叫化子气喘吁吁地跑进山里。我当时想:‘这恐怕也是一位刺探敌情的义士。’便招呼他躲到一处。敌人搜索了半个时辰,才铩羽而去。咱们终于松了口气,可就在这时,那个叫化子突然从背后抱住我,嘴里说着恶心的话。我拼死反抗。小妹救人心切,一剑朝他刺去。他不得已松手,才让我趁机逃脱。我慌张失措,急忙往一旁逃开,只听那叫化子贼笑道:‘也罢,先吃小美人,再吃大美人。’我听了大惊,忙回身营救小妹,哪知那恶贼已夺下小妹的剑,横在她的脖子上,恶狠狠地说:‘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杀了她!’……”群雄听到此处,无不义愤填膺,叫骂不已,只盼这个叫化子别是丐帮的铁乐行才好。

        封少忠怒道:“胡说八道!”易辛冷笑道:“封香主当时也躲在一旁吗?否则怎知小女子在胡说八道?那个叫化子是谁,你来告诉大家罢!”封少忠一愕,道:“胡说,我怎会躲在一旁!我怎会知道是谁!”易辛道:“小女子也想啊,若是封香主躲在一旁,又怎会见死不救呢?既然封香主没看见,这‘胡说八道’四字评语,却是缘何而来?”封少忠满脸通红,作不出声。旁边刘孝公铁青着脸,拉着他道:“且听她瞎掰完了再说。”

        易辛反过脸,便要开口。刘孝公不敢与她斗嘴,连忙转身,以背对着她。只听陆冠礼说道:“姑娘,这贼子如此可恶,其罪当诛,还请姑娘讲下去。”易辛这才回过头,想了一想,眼眶便红了,泣道:“我吓傻在那里,待回过神来,恶贼已侮辱了小妹,便过来抓住我。这时,忽然传来了很多马蹄声,恶贼一慌,怕被人看到,忙将我塞在树后,又去拉小妹。小妹受他侮辱,恨极了他,对他拳打脚踢,死命不从。他发了狠,竟一剑杀了小妹。”群雄破口大骂,说这叫化子先奸后杀,禽兽不如。

        “小妹的惨叫声,引来十八个铁甲骑士和一个金甲骑士……”群雄纷纷猜测,这些人或许就是十八铁骑和耶律曷鲁。易辛续道:“恶贼躲之不及,被当场抓住。这些骑士个个拿着狼牙棒,模样凶极了,见到小妹的尸身,对恶贼大声斥喝。他们说甚么,我也听不懂。只见他们对着恶贼棒打脚踢,这时恶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声求饶,说甚么做牛做马之类的。骑士鄙夷地看着他,对着他就是一脚。他尽管被踢得满口是血,却一点都不恼恨,反而跪着移过去,一把抱住踢他那个骑士的腿,愿拜人家为干爹。那骑士十分恶心,提起狼牙棒,便对着他的背后脊梁骨插了下去。”群雄听得十分解气,但突然想起丐帮铁乐行临死之时,不正是跪地死死抱着一敌之腿么?坪中人人偷偷东张西望,不敢作声,但心里均想:这跪地抱敌嘛,是颇难预料的,要么便如丐帮所说,与敌同归于尽,要么便如眼前美人所说,向敌哀声求饶。不过,杀敌之时居然跪到地上,似乎求饶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我见到这种恐怖场面,当时就吓昏过去。等醒了过来,又吃了一惊,原来那十九个骑士全被杀了。我等了很久很久,听四下里没有人声,这才壮胆过去瞧个清楚。那个恶贼仍然抱着那个骑士的腿,没有松手。我猜,应该就在恶贼受死之时,发生了变故,可惜我昏了过去,甚么都没看见。那十八个骑士死法相同,全是一刀致命,伤口只有两处,或是一刀割喉,或是一刀从盔甲缝里插入腹中。而那个金甲骑士,应该死在最后,因为他的死法,是诡异的!诡异得使人不得不佩服刀客的不屈和智慧!”说到此处,易辛已是泪水盈眶,分不清是激动,还是伤心。

        群雄甚至包括众丐,几乎均已相信这位美人所说的一切,尤其她说起十八铁骑和耶律曷鲁的死相时,真如亲眼所见,但倘若她说的是真,那么死去的铁乐行又将如何处置呢?毋庸置疑,铁乐行的声誉将毁于一旦!甚而丐帮的声誉也将毁于一旦!

        “胡说!”封少忠忍不住怒吼。易辛这次却没理他,垂泪大声道:“难道诸位不想猜猜金甲骑士是怎么死的吗?”此言一出,群雄没人理会封香主的怒喝,顿时陷入沉思。他们很是不解,用刀杀人,除了斩肢断首、在身上留下刀口外,还有其它甚么杀人妙法?

        过了片刻,陆冠礼微笑站起,说道:“姑娘,恕陆某妄猜……”易辛皱着眉头打断他:“阁下既知自己妄猜,那就别说了!”陆冠礼面红耳赤,说道:“姑娘何以对陆某成见如此之深?”易辛道:“对不起,小女子讨厌酸不溜秋的秀才书生,学才没一分,炫才九分多,说起话来文绉绉的十分刺耳!”陆冠礼笑道:“姑娘不可管中窥豹,陆某较之……”易辛不耐烦地道:“小女子以前从未见过秀才书生,阁下尚是第一人,甚么较之不较之的!”陆冠礼见佳人言辞犀利,脸色青红变幻,终于不情不愿地坐了下去,想起先前一句“铁长老有负于你”而得罪佳人,心中好生苦恼。

        小诃感到义哥的手在微微发抖,回头一看,只见义哥双唇紧抿,脸色古怪之极,既愤怒,又诧异,还有一丝慌张,复杂的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灵堂前的辽国美女。初时,韩十七见到辽女,十分震惊。他不信辽女以千金之躯,敢独闯大宋武林聚会,便在人群中目寻她的奴才,找了半晌,果然发现了那个侍女和女剑客。两女乔了装,站在坪前木凳后的武林人士中,离灵堂很近,以女剑客的轻功,相信眨眼间便能抢到辽女身边。他正要继续寻找谢里忽和神婆,却听陈长老说起木刀的形状,不禁心头一震,那不就是自己的锈花刀么?怎么落在辽女的手中?又见辽女想方设法打听刀的主人,微微感到有些不妥。紧接着,辽女在丐帮口中探不到消息,便开始诋毁大宋英雄铁大哥。

        直到她把故事编完,韩十七甚是诧异,正如封香主所言,她的这个故事纯属胡说八道,但她描述十八铁骑的死相,却是千真万确。他略加思索,便肯定此女见过、或者听过耶律曷鲁和十八铁骑的死法。在整个禾坪中,只有他最了解辽女的身份,也最清楚耶律曷鲁之死,故此他看待辽女的视角与他人迥异。他察觉到辽女的神色,常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深深的哀戚,难道她是某个死者的亲人?蓦地他想起辽女先前哭灵,凄叫着:“哥哥,你死得好惨!”无论宋辽,没人不把丐帮铁乐行与耶律曷鲁、十八铁骑之死联系在一起。见到铁乐行的牌位,她念及死去的亲“哥哥”,自然哭得伤心落意了。

        韩十七越想越觉得有理,不禁大胆猜测:她的身份尊贵,不会是耶律曷鲁的妹妹罢?……对了,那日禁卫散都头丁隆尊称她“甚么钦孝甚么文睿”,长长的一大串,必定是个封号,说不准她真的是辽国南大王的女儿。而她削一把我的兵器来寻我,难道是要报仇么?想到此处,他顿时大吃一惊。平生朴实善良的他,怎么也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有人找他报仇。在他的内心处,被报仇的人通常都是奸佞狡诈、恶贯满盈的坏人。后来他想到黄山唐少侠找袁老爷子报仇,袁老爷子是坏人么?这才心中稍安。但想起辽女的机智和歹毒,不禁又是心寒,又是心慌。

        就在他想得乱七八糟时,忽听封香主怒吼:“胡说!”他心中猛地一颤,是啊,她这般胡说八道,尽毁铁大哥声誉,如今只有我知晓个中曲折,此时不挺身而出,解释明白,怎对得起铁大哥的在天之灵!他正要下马,便听前面响起一句清脆悦耳地叫声:“姐姐!”抬头一看,身穿淡红裙裳的曲品羽静静地站了起来:“能让小妹瞧瞧此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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