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首页

字体:      护眼 关灯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六节
        韩十七愧道:“我……我把那木牌弄丢了。”唐品文见他并不珍惜曲师妹的赠物,轻缓一口气,道:“小兄弟既然是曲师妹的朋友,请站一边去,等我和回天门了却恩怨,一道去畅怀痛饮。”他早将回天门摸得一清二楚,知道这少年乃回天门的病人,又道:“如果你的病尚未痊愈,不怕,我替你治。”韩十七黯然道:“谢谢唐少侠的美意。我这病古怪得很,连袁老爷子都没法子。”唐品文怫然道:“回天门算哪根葱哪根蒜,小兄弟岂能将唐某与他们相提并论?!他们没法子的病,在唐某眼中,算不得甚么大病!”

        一直未作声的孟女贞眼珠一转,忽然道:“唐少侠,你一心一意要回天门在你面前示弱,方肯罢休。其实你的内心,并非是报母死父癫之仇,因你深知,这场悲剧的起因不在回天门,你这几月害得回天门人心惶惶,上下俱中掌毒,心中那口怨气,只怕已出得差不多了罢?!你真正所想的,却是想扳回十年前你爹输掉的那场比试,以挽回黄山唐家的面子。大丈夫恩怨分明,你想替本派本家争一口气,固然没错,但你的比斗方式错了!”她这番话颇中唐品文的肯綮,不禁让他冷哼一声,眼光望过去,却见“圣医侠侣”孟女贞之旁尚立着一位少女。那少女年纪与曲师妹不相上下,但面无表情,唯有那对清澈的美目,以及那对翘长的眼睫,分外迷人。

        孟女贞又道:“妾身何以说比斗方式错了呢?一来毒术非回天门所长,你即便胜了,也不能令本门心悦诚服;二来你找回天门比武功,莫非是想当天下人笑柄?——武林中人人皆知,回天门的武功,只是习来辅助疗伤而已!”唐品文冷冷道:“依你的意思,那该怎么比?”孟女贞望了身旁少女一眼,指着韩十七笑道:“就是这位小兄弟!他叫韩义,身上的病情十分古怪,回天门束手无策,若你能医好他,便是在医术上胜过回天门。到那个时候,莫说要我等在三位大师面前承认不是黄山唐家的对手,便是连带着祭奠令堂也心甘情愿。”唐品文道:“孟大国手好手段,要激我入你彀中,可惜老子不吃这一套。”孟女贞摊摊手,说道:“唐少侠不敢比就算了!”

        唐品文脸上怒色一闪即逝,陡然抓向韩十七的右手腕。韩十七吃了一惊,急将右手背到身后。唐品文一抓未中,心中一怔,疾抓韩十七左手,仍被他将手背到身后。孟女贞道:“韩义,别怕,唐少侠是想探探你的脉象。”韩十七恍悟,不好意思地伸出右手。唐品文暗暗称奇:“这少年手法怎会如此之快?”右手扣在他的脉门上,才过片刻,愈探愈是心惊。他但觉少年体内真气雄浑深厚,有如沅江之水,川流不息,心道:“这少年内力好强!若我与他交手,真不知孰高孰低!”想起方才狂妄,除了屋里的老和尚,谁都不放在眼里,不禁暗自惭愧。

        只听孟女贞道:“唐少侠,如何?”唐品文忙收敛心神,过了片刻,思忖道:“奇了,他的九处要穴上怎么驻有旁人的真气?这可十分危险,难道他年的病症便在这里么?……嗯,不对不对,这算不得大病情,何以回天门束手无策?”又探了一会儿,再也探不出其它病症,忽然想道:“是了,要消除少年体内异气,须极高深的内力相助。回天门内力稀松,自然没有法子;而我黄山派浩气神功盖世无双,所以我理所当然的认为此病不重!”想到此处,脸色显出一片轻松之色,大笑道:“比就比!老子就怕回天门食言。”说罢眼光朝袁妙手望去。

        袁妙手道:“回天门弟子虽非顶天立地的汉子,但说过的话,却也没有不兑现的。有一事老朽先声明,若少侠输了,须得救治沅江两岸中了‘魔人掌’的百姓。”唐品文诡笑道:“就是如此!”又道:“老子现下就治,你们只须等半个时辰。小兄弟,你的病房是哪一间?”韩十七带他到了盈虚室。唐品文要他盘膝坐下,说道:“你全身放松,在我运功为你疗伤途中,必会痛苦难受,但你千万别心急,更不可运功相抗,否则有走火入魔之虞。”也是韩十七老实,全然不怕别人害他,当下点头答应。

        唐品文盘膝坐在他身后,双目微闭,两手掌心向天,搁在腿上,不一会儿,掌上方空气有如蒸烤般变得扭曲。此时,他仿佛捧了一个无形之物,缓缓捧起双手,陡然一掌按在韩十七背后灵台穴上,一掌按在韩十七头顶百会穴上。韩十七张嘴吐了一口长气,只觉灵台穴和百会穴上涌入两道热气,循着经脉缓缓朝任督二脉走去。唐品文一面吐气,一面暗暗惊异:眼前这少年看似朴实憨厚,但他体内真气截然不同,沉实之中霸气十足,按照常理,内气溢于神色,霸气必在他的神态举止之中透出,可事实上并非如此,难道他已达返璞归真之境?或是他修练了一门十分奇妙的内功?……嗯,不管如何,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朴实的少年,千万别去激怒他!

        唐品文的额上渐渐现出汗珠,少年虽未运功相抗,但其真气自然生出斥力,仍使他寸步难进。假若此时他收功罢手,倒也相安无事,可惜他怎肯就此在回天门面前认输?当即心下发狠,强行催劲逼进。一炷香后,一道真气终于逼到气海穴,唐品文连忙施展浩气功独门心法,吸纳该穴内的异气。此时,异变突起,那股异气乍遇浩然真气,忽然奋起相抗,并且霸道凶悍,如此一来,带得少年真气在体内动荡起来,渐有愈演愈烈之势。唐品文大震,心知如不尽快降服异气,迟得片刻,不但少年气乱身死,自己也将受其反噬丧命。值此命悬一线之际,他大喝一声,运足十二成功力,每一成功力,凝成一道细线,催入少年体内,而每一次催力,皆使他流出一身大汗。及至第十二道劲气冲去,那股异气终于势单力薄,消融于无,唐品文神情一松,双掌脱力,与韩十七双双瘫倒地上,一起昏了过去。

        当韩十七醒转时,看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盈虚室中多了一床铺盖,唐品文躺在上面,与自己并排而卧,黄师姑坐在他的旁边,满眼柔情地瞧着他。心道:“他满腔怒火前来报仇,决想不到竟会在‘仇人’处静养罢?”

        唐品文确实想不到这个结局,其实他早就醒了,但不好意思睁开眼睛,一来他一心一意地找人家报仇,而人家却以德报怨,一心一意收留他、照顾他;二来他自信满满替少年疗伤,不但差些儿害死人家,还累得自己也昏死过去。这少年内力十分特别,若没有两倍于他的修为,休想替他疗伤!三来就是身旁这个黄姑娘,似乎对他有情有义,瞧着他的双目一瞬不瞬的,令他格外不自在。唉,处在这种尴尬场合,该如何是好呢?

        醒终归要醒的,唐品文熬了两个时辰,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首先看到黄姑娘的俏脸上写满了惊喜。他点了点头,一坐而起,说道:“谢谢你!黄姑娘。”站直身子,便要出门。黄青黛失望道:“文哥,你……你要走了?”他拉开房门,头也不回地道:“有两件事跟你说一下。其一,魔人掌之毒并未流入沅江,我在溪流下游放了一株解毒的植物;其二,贵门中的婴仙草毒,在混有魔人掌毒的水中浸泡一盏茶功夫,便可痊愈。如今魔人掌已然枯死,可燃烧它,中毒者闻其气味,视中毒深浅,三日至十日内解毒。”他这次报复回天门,可谓绞尽脑汁,一环扣一环。魔人掌植于水潭中,既能令回天门寝食难安,而有毒的潭水,又正好是他们以毒攻毒的唯一解药。若是他们先行解去潭水之毒,便无法解去手掌之毒;若是他们解不了潭水之毒,便饱受危害千万百姓的痛苦煎熬罢!过一段时日,他再现身相见,大可极尽羞辱,以泄心中那口怨气。哪料到半途中冒出了一个身具奇功的带伤少年,让他自信失算,不但全盘谋划功亏一篑,仇没报成不算,还欠了“仇人”一个情。

        唐品文走出门外,又走了回来。黄青黛顿时大喜,却听他说道:“小兄弟,黄山派弟子从不信口雌黄,我说了能治你的病,必会设法替你医治。我方才想到一个妙法,但不敢擅自作主,须要你到黄山走一趟。”韩十七道:“唐少侠,你不必费心,若是为难就算了,反正我这病现在也没甚么不妥。”唐品文登时沉着脸道:“你是信不过我唐某了?”韩十七忙道:“不、不不,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品文见墙边矮几上摆着纸墨,从怀里掏出信封和黄笺,写毕封好,说道:“你去了黄山,若我不在,交出此信便可。唔,你不是认识我曲师妹么?找她更为妥当。我在师兄弟中排行第四,记得在那边称我一声‘唐四哥’,他们或许待你更好些!”韩十七稀里糊涂接过信封,只见其上写着“曲姥姥启,品文敬上”几字,信封款式跟回天门前后收到的两个信封一模一样。他刚想推辞,却见唐品文身形一闪,已出盈虚室外。黄青黛紧走几步,倚在门边。韩十七望着她消瘦的背影,心中生出一股怜意。

        这日少林三僧辞行,回天门诸人掌毒已愈,送到水潭口,袁妙手道:“大师,你此次中毒事出蹊跷,望你今后万事小心,化险为夷。”这话颇有些慎重了,弘念微微一怔,合十道:“有劳妙手费心!”与两个师侄登筏而去。这些日子,法明一直紧随弘念身旁,回天门根本没有机会向弘念道出那日所想,至于法慧,俗话说人心隔肚皮,谁又知他是否与法明一般,也有问题呢?

        袁妙手叹息一声,转身回屋,瞥眼间见韩十七在一旁扭扭捏捏的,似乎有话对自己说,却又不敢,微笑道:“韩义,有事吗?”韩十七脸上一红,道:“老爷子,我……我也想走了。”袁妙手一怔,这小朋友在白溪谷里住了近两载,大家早将他看成一家人,此时忽听他要走,竟是有些舍不得,出神一会儿,说道:“也好。你在谷中许多日子,亲人必然着急,回去一趟也是好的。”他虽不知韩十七家况,但猜想一定近亲全无,否则这么久的日子,他绝对待不住,是以说“回去一趟”,让他感觉白溪谷便是自己的家。

        韩十七红着眼睛道:“老爷子,你……你对我太好了!还有顾师伯、孟师伯、平师叔、黄师姑,你们也对我太好了!”顾远志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黄青黛道:“我们对你再好,也比不上有个人对你的好。”说罢笑着朝小诃望去。小诃大羞,连忙往别人背后躲,不料慌不择人,正好躲在近旁的韩十七背后,惹得大家呵呵直笑。

        袁妙手道:“远志,韩义年纪不大,一个人在江湖上行走比较危险,你传书给姚舵主,让他派两个人来,送送韩义。”顾远志尚未答应,黄青黛道:“师父,不要麻烦姚舵主了。弟子前些日子走过江湖,已有些经验,不如让让弟子去吧?”说罢满眼期待地望着师尊。众人谁不知她的真正想法?袁妙手道:“胡说!你哪有甚么江湖经验了?”

        忽听孟女贞道:“师父,师妹长大了,也该让她出去历练历练……”黄青黛大喜,听师姐接着道:“但她一个女儿家,确实有些危险。弟子想,若让平师弟同去,相互有个照应,料来无妨。”袁妙手和顾远志顿时明白她的用意,让秋石和青黛一路同行,朝夕相对,说不定两人的关系会有转机。袁妙手沉思片刻道:“嗯,也好。当年你和远志在这个年纪,携手闯江湖,不但扬了回天门的名声,还得了一个‘圣医侠侣’的名号。”平秋石听到“侠侣”二字,朝师妹望去,满脸喜色。

        袁妙手话犹未了,小诃急步过来,摇着外公的手,做了几个手势。韩十七已看得明白,登时心中怦怦而跳,因为小诃说,她也要一起走,顺道回睦州。孟女贞道:“师父,师弟师妹都走了,弟子和师哥要回回春堂,小诃一个人守着您老人家,难免无趣,不如让她也跟着一起走吧。”袁妙手眼见着晚辈要一个个离去,年纪大了未免舍不得,但他知道孟女贞的热心肠,想让四人成双成对,不禁暗叹一声,说道:“唉,也罢,走就走吧,大家路上多长几个心眼就行了!”孟女贞听出师尊语气中落寞之意,笑道:“师父放心!弟子和师哥隔三差五会回来看望你老人家的。”

        **********

        闲话少叙,三日后四人出行。临行前,黄青黛悄悄找韩十七,叮嘱他不要漏掉唐品文的那封书信。到了沅州回春堂,买了一匹骏马和一辆马车,往睦州进发。事先他们商量妥当,由于韩十七家在芒砀山,位于应天府徐州,与淮北交界,而睦州位于淮南,先走睦州,可免却兜一个来回。

        平秋石和黄青黛第一次闯江湖,兼之心中各自揣着小九九,真是欢喜已极。一路上麻烦不多,唯有韩十七胯下的小龙马,引来一些流氓地痞的垂涎,但皆被平秋石一一料理。这日到了岳州,小诃见黄师姑眼中流露出一丝柔情,常常独自发笑,颇觉奇怪,后来幡然醒悟:这里不是师姑和唐少侠初次见面之地么?平师叔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脸色愈来愈是阴沉。

        路上渐渐多了一些武林人士,皆是风尘仆仆的,朝北方急赶而去。四人大奇,却又不好探听。这日黄昏,到了鄂州城,平秋石择了城中一间大客栈落脚。才进入大堂,便见一批武林人士垂头丧气跟着进来,坐到堂内两张饭桌边,喝叫:“小二,给爷们来两坛酒!”才过片刻,又一批江湖汉子入内,也是垂头丧气的,占了三张饭桌,嚷叫:“酒保、酒保,**,快端酒来!”

        四人见他们气势汹汹,心中生惧,快步到了柜台边,要了两间上房。洗漱已毕,平秋石想起饭堂里坐着那些粗鲁汉子,带着两个女客去怕有纠缠,便让伙计将饭菜送入客房。饭后韩十七按耐不住,抽个机会,朝大堂走去。这段时日来,一路上见到许多武林中,纷纷朝北面赶,必是北方出了大事,若是辽人又犯边关,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墨缘文学网;http://wap.mywenxue.org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更多完整内容阅读登陆

《墨缘文学网,https://wap.mywenxue.org》
加入书签我的书架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