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峰回路转（5）
        尤在醒来后沿途追踪过去，无意间救出了妙手阎罗曹随曹神医。曹神医果然医术如神，在山间为他采了几味草药，用水煎服了，便将毒性消除不少，尤在的轻功恢复了三四成。两人继续追踪决明的踪迹，刚刚追到一些线索，却又碰上了一位武功高强的师太，不由分说，便将两人打伤，带来了这里。却是那位下山找寻决明踪迹的诀悟师太，她见到尤在这位投马寨的头领行踪鬼祟，在峨眉山脚下出没，自然以为他想要对明慈庵不利，出手擒了来。

        这些个事情本来头绪繁多，尤在又轻声漫语，说得不疾不徐，众人听得甚是心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清楚之后，那决生最先失了耐心，向一名中年师太问道：“师姊，事情是这样的吗？”

        那诀悟师太五十来岁，浑圆白胖，短腿短臂，便如富豪之家没有出嫁的老姑娘。她脸上带着迷惘失措的神情，犹疑道：“之前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我确实是认出他是投马寨的病鹞子，便出手擒了过来，怎么，抓错了吗？”尤在眉头一皱，咳嗽一声，便欲反驳，已听得另外一人呜呜啊啊的喊个不停。

        众人这才注意到，另一人被绑成一个粽子相似，嘴里塞着大团的破布。那人皮肉精瘦，灰白头发，拼命挣扎，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样。想来这个就是妙手阎罗曹神医了。决生取下破布，便听曹神医破口大骂：“入你个仙人板板哦，说啥子是不是错了哦，大错特错哟……”一口川味土话，骂人毫不留情，絮絮叨叨，说个不停。难怪诀悟将他的嘴巴封了起来。

        玉如意不去理他，问尤在：“你找到了决明师太的影踪没有？”尤在道：“找到了。”决生等人神情紧张，齐声问道：“在哪里？”尤在道：“安度老店。”众人听后，又惊又喜，惊的自然是对头胆敢将明慈庵的主持羁押在尼庵左近，必定有恃无恐，喜的却是决明尚在人世。

        那诀悟见大家神情严肃，似是对尤在的话深信不疑，小声嘀咕道：“他是投马寨的盗贼，是个坏人，怎么你们都相信他的话？”玉如意听她这样说，微微摇头，暗道：“明慈庵高手如云，像这些个诀字辈的师太，名不见经传，但若武功剑法而论，任哪一位放诸武林，都是一流高手。但似乎见事不明，迂腐糊涂，难当大任。难怪决明师太早已指定赵若溪接任掌门，这些人也全无异议。”

        那曹神医瘦骨嶙峋，形容憔悴，便如一个潦倒乞丐，目光闪烁不定，神情畏畏缩缩，怎么看怎么不像神医模样。

        这厢的事情商讨定了，大家各自回房休息。赵夫子、玉如意一行人就在客房处安歇。那些个师太服了解药，各自并无大碍，赵若溪仍是心中担忧，请曹神医过去诊治，过了一会儿，那相请的小师太走了回来，泪水盈盈，显得吃了不少委屈，说是那曹神医态度恶劣，不肯前去医治。

        赵若溪以为是明慈庵对他不敬，误会极深，他有怨气未消，情有可原，便欲亲去相请。那小师太面有难色，支支吾吾，赵若溪细问究竟，原来，曹神医大发脾气，出言不逊，将明慈庵一痛大骂，接着是青岩书院，言语甚是刻薄阴毒，极尽嘲讽之能事，还说若是再有人过去烦他，他恼将上来，将峨眉山毒害得鸡犬不宁，寸草不生，拔腿就走人。

        赵若溪心中甚是焦急，心道：“这几位师太已经服过了解药，料来再无大碍。但父亲病情日见加重，书院中的学生门人寻觅多年，就为找到神医给父亲看病，只是他行踪不定，一直没有音讯。如今机缘巧合，竟使得他亲自来到了这里，近在咫尺，机会难得，那是无论如何要请他设法治病救了父亲的。”

        这曹神医名气极大，但很少在江湖行走，他的脾气秉性，大家都不清楚。赵若溪见他这般难以相处，那也无可奈何，心想若能留他在这里长住，等到他心情平复了，再好言相求，或许终能打动于他，令他回心转意，悉心医治。但若是他非得离去，劝阻不得，又不能强行挽留。这人云游天下，若给他走了，再想找到，是千难万难。

        这样一想，便感手足无措，万般无奈。赵夫子体虚力尽，正在卧床休息，赵若溪将这番话悄悄的向周起说了，周起恼道：“这人好生无礼，要我说，让我去揍他一顿，打得怕了，他自然会乖乖的看病。”赵若溪苦笑道：“爹爹以德服人之名传扬天下，我怎么能为了给他治病，就无礼用强？传了出去，会给人笑话的。”周起也是急不择言，自然知道这个提议很是不妥。

        赵若溪微一思忖，来到玉如意房外，扣响门扉，走了进去。见曾治、尤在都在，顿时将曹神医之事说了。玉如意讶然道：“会是这样吗？曹神医方才来到房中为我诊治眼疾，他态度恶劣，言语间很不客气，但想来他既然被称为神医，总是要端些架子的吧，也不见得会拒绝给人看病，何况是德高望重的赵夫子。”

        赵若溪哦了一声，道：“玉姑娘，曹神医怎么说？”玉如意脸露苦笑，道：“我的这双眼睛已然盲了这许久，并非患病损坏，而是受了暗器，毒素上行，由内而外的损坏了视膜，神医医术虽高，终不能妙手回春，起死回生，所以，他如此诊断，我也并不难过。我一生作孽多端，杀伤无数，原也没有想过会得到善终。能遇上……”

        脸上一红，下边的话却说不出口。赵若溪见曾治也是大窘，知道她话中所指的，是说与曾治结缘。玉如意续道：“我心满意足。有所残缺，反倒心中有几分笃定，知道这是老天爷给我的惩罚，所以，我不害怕。”这“我不害怕”四个字，说得斩钉截铁，异常坚定。

        赵若溪叹了一口气。玉如意粉雕玉琢的一个大美人，眼睛瞎了，终究是极大的一件缺憾，若是像她说的那样**，那么父亲一生教书育人，开启民智，造福天下，德艺双馨，遭到如此的恶疾缠身，却又是老天爷不肯开眼，错罚善人。

        赵夫子患病多年，赵若溪原也不敢抱有过高的指望，更多的是有一分希望，尽一百分人事，要使再无遗憾而已，当即双眼红了，默默垂泪。曾治不忍见她难过，疑道：“他方才给玉姑娘看病，虽然出言不逊，态度恶劣，倒是尽心尽力，为何突然之间性情大变？莫非其中另有内情？”尤在慢吞吞道：“内情嘛，也有一些，让我去劝他。”他起身出去，过不多时，走回房中，道：“好了，他去了。”赵若溪大喜，辞别了三人，回到房中。

        那曹神医正为赵夫子把脉。赵若溪不敢打扰，静立在门口等候。片刻，曹神医睁开了眼睛，赵若溪方才缓步进屋，神情紧张的瞪着他看，又是害怕，又感期待。只听曹神医言道：“这人中毒已深，深入脏腑，想要彻底痊愈，是绝难做到的。”赵若溪大惊，道：“怎么？父亲不是生病，而是中毒？”曹神医眼白上翻，道：“生啥子病嘛？哪有将怪异的毒素生到了人的脏腑之中的？那毒质奇特，老夫察知不出，但他是长期接触，已是积重难返，那是不会有错的噻。”

        周起听他这样说，也是面色苍白，震惊到无以复加。赵若溪问道：“这奇怪的毒质，要如何医治，才能彻底痊愈？”曹神医冷笑道：“彻底医治。哼，你若能变身成一束气流，钻到乃父的奇经八脉之中，将那毒质一点点的拔除，或许还能彻底痊愈。”周起惊道：“如此说来，赵先生没有救了？”曹神医言道：“若非遇上我，他原是只剩三月寿限，但既然有我诊治，便可保他延命三年，只是，不能彻底救转，我曹神医是不治的。**，救人不彻，还算什么神医？”言毕，拂袖而出。

        赵若溪呆坐了一会儿，便见玉如意走进房中，对她说道：“不用担心，尤在方才跟曹神医说了，他答应留下医治。”赵若溪言道：“多谢。”只是心头沉重，神情哀戚。又听玉如意好言劝慰后，方才有些释然，心想玉姑娘说得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曹神医肯在此坐诊，或许会想出别的方法。只要能救治父亲，便是需要灵芝仙草，也要设法取来。

        她决心已定，便不再悲伤，想起了一件事，问道：“刚才事务杂乱，也忘记问了，不知尤在如何与曹神医相遇。曹神医对尤在的话言听计从，该当是感念他的救命之恩了？”　玉如意笑道：“他们两人的事情说来有趣。曹神医肯乖乖听话，绝不是什么感恩重情。你看他那般怪癖的脾性，简直就是天王老子第一，他老人家第二的狂傲性子，哪会当救命之恩做一回事。另有缘由。”当即将事情的过往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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