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千山鸟绝（5）
        玉如意轻叹道：“尤在坠崖之后不知生死，想来他的轻功出神入化，不至于有什么凶险，但一直没有讯息传来，未免让人挂怀。”曾治点头，无言以对。那玉镜川壁立千仞，深不见底，他们当时坠崖，全靠了侥幸才得以获救。尤在的轻功虽高，终究是人力有限，能否安然无恙，实在不敢断言。

        玉如意又叹一声，柔声道：“尤在从来没有让我失望过，每到紧急的时刻，随叫随到。”曾治笑道：“是了，现在还没有到召唤的时候，他没有出现，待到必要时刻，必然还会是那样，随叫随到的。”玉如意笑了一声，不再说话。

        船行迅速，这一日来到了四川境内，六人改行陆路。他们同行的四名长鲸门弟子，高晨武功高明，喜好高声谈笑，毫无幽默感，但又自觉机趣，曾治凑他的兴致，往往凑兴谈笑几声，玉如意则每每必翻白眼。一名苏姓中年汉子，有四十多岁年纪，沉默寡言，为人机警，心思缜密，甚是稳重，却入门较晚，排行尚在高晨之下，被唤做师弟。另两人也都太阳穴高高鼓起，是内家好手。

        这一路上多亏那苏师弟苏毅行事稳重，绕开了险区，远离是非。每到一处海岸，便由他出外购物，打探消息。从他探测到的信息知道，沿岸的众多豪杰，武林中的各家门派，都已收到了英雄帖，街谈巷议，无非都是陈帮主缔结玉帛盟约的事情，可谓沸沸扬扬，无人不知。

        这苏毅人情练达，知道玉如意脾气不好，动辄给人脸色，便每次回来，都将曾治叫了去，悄声禀报。曾治再挑选个合适的时机，告诉玉如意。经历世事磨难，曾治现在长大不少，凡事斟酌，竟然颇有乃父的谨慎宁定风范。玉如意自从眼盲之后，脾气越加糟糕，但说来也怪，她先前总是迁怒曾治，现下却只对曾治一人和颜悦色，其的他人却甚难相处。

        曾治体贴她的心境，每每好言相劝。在陆路上行走，四人乘马，另外购置了一辆马车，曾治驾车，玉如意乘坐在厢中。

        来到了峨嵋山脚下，玉如意的情绪渐坏，脸色不愉，眉头皱起，似是心情糟糕到极点。曾治知道她叱咤风云，率领群豪，养尊处优惯了，这时候眼睛盲了，武功大打折扣，先前屡经患难，无暇细思，这时旧地重游，难免勾起了黯然心事。

        曾治知道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好言劝解也无济于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玉姑娘，这峨嵋山上，可有你经常去的地方，你指点途径，咱们一同去观赏，如何？”玉如意怒气冲冲，道：“我眼睛都瞎了，还能看到什么景致，再去观赏，又能如何？”高晨四人听到她言语不善，心知不妙，夹腹催马，向前拉开了些距离，以免受训。

        曾治碰了个软钉子，也不生气，只是沉默着等玉如意心情平复，果不其然，玉如意又轻叹一声，说道：“确实有那样一个地方。我往常气闷了，就跑去那里，一个人静坐半晌。”曾治见她应答，喜道：“那带我去看看，如何？”玉如意笑道：“那里也不是什么隐秘的地方，投马寨的弟兄都去过那里，只是他们都是草莽英豪，喜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对于美景奇观，却无心观赏，所以，后来去的人少，倒好似变成了我一人的专属所在。”

        曾治笑道：“什么专属所在，还不是寨中的人众害怕打扰你，不敢涉足。”玉如意笑道：“你这么一说，倒好像确实如此。一开始，我刚来寨中，大当家的和夫人怕我寂寞，便带我去到那里，交待其他人等，不得打扰。再后来，我接任寨主，更是无人敢去相扰了。”

        说话间几人来到了半山腰，曾治向上遥望，只见天高云淡，翠山起伏，隐然可以见到两座院落分别居于两侧的山峰，中间一道城墙，被阳光照耀，闪着模糊红光。玉如意忽地调皮一笑，道：“说起来，那个地方我还从未带人去过，除了寨主和夫人作陪，并没有其他人陪我前去。咱这就过去，好不好？”曾治欣然同意。

        当即叫住高晨，让他们师兄弟四人先行上山，待来到了一道梁，自然有山寨的哨探询问，只需如实相告，他们自会导引着去到寨中。他们先去一处地方，另有捷径上山。高晨听言，跃跃欲试，很想一同到捷径上观赏奇景，被苏毅接连咳嗽示意，方才恋恋不舍的放弃，酸溜溜道：“那里景色如何，待会儿曾兄弟回来，可要向我讲述。”曾治笑而不语。

        苏毅和另外两人呵呵一笑，将他拉走，苏毅低声道：“高师兄，那里是投马寨的秘境，两人去谈情说爱，你去添什么乱子？”另一人也笑道：“人家回来，将两人间的柔情蜜意转告你听，你又如何自处，不嫌多事吗？”另一人也哈哈大笑。他们相距甚远，又压低了嗓门，曾治自然不知他们说些什么，玉如意却耳音敏锐，听得清楚，面色羞红，扭捏不安，绞着双手，低声吩咐曾治驾着马车，转向南行，驶上一条碎石小路。

        曾治见与山寨背向而行，甚感奇怪，知道玉如意另有计较，也没询问。山路陡峭，回环往复，走了半个多时辰，道路收窄，变成了羊肠小径，马车无法驶上，两人便将马车停在空旷处，下车步行。

        玉如意对这里了若指掌，虽然眼睛盲了，无法看清路途，默数步子，出手试探，再听曾治告知地形特点，便知来到了何处，该当怎样行走。但听她指点路径，两人时而向左，时而往南，有时是攀越巨石，有时是穿越灌木丛，有时则涉溪而过，前面已然无路，便好似任意所行。

        曾治手脚笨拙，攀登缓慢，玉如意则履险如夷，迅捷无比，比之他还要快速许多，好多时候，反倒需要她手拉臂推，帮助曾治攀过沟坎。来到了一处陡崖，只见壁立峭拔，高耸入云，旁边没有别的道路，紧邻山谷，深不见底，曾治心惊胆战，唯恐玉如意眼不能视物，指点错了途径，便战战兢兢的问道：“玉姑娘，这里是个山谷，再无道路，崖壁阻隔，看不见山上的总坛，再往哪里走才好？”

        玉如意嫣然一笑，沿壁而行，衣袂飘飘，衫角浮动在半空，曾治目瞪口呆，赶忙奔上，生恐她一个不小心，失足坠落，却见玉如意来到一块大石旁，向他回头一笑，忽地矮身，倏然不见。曾治哎哟一声，慌忙赶上，这才看到，原来大石后有一个洞口，里面是条天然的山道，高约丈余，宽径尺余，仅容一人耸肩直行，里边曲曲弯弯，光线昏暗，不知尽头。

        曾治又是哟的一声，道：“原来这里有条通道，你真是顽皮，也不透露给我听，害我担了半天心事。”玉如意哼了一声，道：“你这人口是心非，明明害怕我带着你误入歧途，却面子上强充勇敢，当我不知吗？”曾治嘿嘿笑了，道：“在下去到哪里，无所畏惧，怕的是姑娘误入歧途，我救援不及。”他平素里沉默寡言，少有这样的表情达意，说得磕磕绊绊，显然很是难为情，但情感真挚，语调坦承，显是由衷而发。玉如意听罢，心中一甜，却撅起了嘴巴，冷哼道：“心口不一，你总是这样的虚伪。”

        通道是条崖壁间的夹缝罅隙，往里深入半里地，转过了不知多少弯道，忽觉豁然开朗，但见开阔辽远，壁顶垂下的石条，状若竹笋，奇形怪状，有的恍若大树倒栽，枝叶脉络，清晰可见，有的似是花朵绽放，花瓣晶莹，剔透耀彩，有的却似各式动物鸟禽，栩栩如生，或低头奔跃，或展翅翱翔，不一而足。

        曾治看得惊奇，张大了嘴巴，惊呼声都发不出来。但见那石笋表面光滑湿润，有水滴坠落，地上的石道上水渍赫然，汇流成溪，四处流动。高出水面的大石相距不等，有的贯连成线，有的却相距数尺，要纵跃跳起，才能穿过。玉如意纵跳起伏，辗转如意，毫无停滞，显然这里是她自小玩耍惯了，熟稔于心，不假思索的便能掌控自如，虽然眼睛盲了，也全无不适。

        曾治跟在后面，却笨手笨脚，狼狈得多了。大石湿滑，不好立足，只好慢慢吞吞的爬着过去，遇有距离远的大石，还得卷起了裤管，老老实淌水过去。但觉水质黏滑，微带酸味，不热不冷，肌肤浸入水中，倒有一种别样的温润舒适。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了一会儿，玉如意在一个浅潭前站定，说道：“曾治，你过来！”曾治依言过去，见浅潭清澈，里面有许多小尾的银鱼游动，墨绿水草纤细柔软，随波起伏。玉如意悄立不动，等他站好了，忽地大声喊道：“你好！”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墨缘文学网;http://wap.mywenxue.org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更多完整内容阅读登陆

《墨缘文学网，https://wap.mywenxu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