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歧路丛生（5）
        朱则宁心中着急，心道你这位大少爷养尊处优，不知深浅，那向勉何等厉害，我把性命拼在这里，也不知道能否有片刻时间的羁麼于他，你这么一耽搁，咱们俩人是谁也走不脱了。也罢，内乱已生，钱庄的内外都有重兵把守，出了议事堂，也不知能否走出钱庄，即使走出钱庄，他弱不禁风的，却又去何处安身？

        当即弓腰探首，左手反握了乌刀，右掌斜立胸前，脚下不丁不八的站定，倒也煞有介事，颇有正奇刀法的凶悍之风。那汉子见向勉来到，抱拳施礼，随即恭谨的退到屋中去守卫黄主管去了。向勉精明老到，见多识广，哼了一声，心道：“你这小子有点古怪，居然不受我的奇毒天香缕的浸染，虽然不知什么缘故，但竟在老夫面前摆出了架势欲要自卫，却是关公门前耍刀，不知天高地厚了。”

        他右掌一晃，掌心向天，左掌抬起，在前胸划了个半圆，蓄力将满，便欲发招，忽见一人浑身浴血，踉跄奔近，斜肩拱身，站到了朱曾两人的身前。正是严虎。他立刀胸前，左手搭在右腕上，回头向朱则宁沉声道：“请朱公子务必保住少庄主。”

        刀光闪动，跨步抢攻。曾治见他出手便是两败俱伤的打法，既感担心，又觉害怕，抽噎道：“严叔叔，庞叔叔被他们下毒暗害，已经死了……”严虎一怔，陡然大吼一声，刀法更显有进无退。朱则宁见他似是存了一死相报的念头，大是感动，暗道：“曾庄主礼贤下士，开明睿智，若非何老伯意外身亡，曾庄主心伤之下无暇他顾，又有黄宗仁勾结外敌，发动突袭，日昌钱庄根基深厚，断然不会片刻之间便遭受动荡，几乎易主。”

        他拉着曾治开溜，一边大声说道：“严护卫，曾庄主已然从密室中走了，安然无恙，你断然不应该枉自拼了性命。要留下有用之身，辅佐曾庄主东山再起，扫除奸佞。”

        他们走出几步，只听身后兵刃交集，打斗正烈。朱则宁心知严虎刀法高明，虽然难敌向勉，但他抵挡得一时，然后伺机退走，该当不难。曾治一扯他的手臂，指向西南角，朱则宁心中一动，知道钱庄内院构造复杂，侧门繁多，曾治定然是带他去往另一道捷径。

        两人往南走了十几步，进了一片竹林，只见墙上生满葛藤，一壁翠绿，一道环形的小木门掩映其中，若非熟悉，确是不易发现。朱则宁短刀划拉开壁藤，两人从小门里走出。围墙的那边仍是一片竹林，竹叶摇晃，竹影婆娑，他们小心疾行，听到院子里脚步杂沓，人数着实不少。

        曾治做了一个再向西南的手势，两人又蹑手蹑脚潜行过去。两人悉悉率率，走到了竹林的边缘，那道小门触手可及，忽然听到院子里人声喧哗，有几个人大声叫道：“快快停步……”“到此境地，你还妄想逃走，真是异想天开！”“庄主人在哪里，少庄主呢，是否被你们加害了？”

        朱则宁心道：“是有钱庄护卫察知了形势不对，向弘义帮发难了吗？”再凝神倾听，似有女子轻声发笑，夹有另一人的喘息咳嗽，却是尤在和玉如意的声音，便即明白，定然是玉如意中了天香缕毒雾，又眼睛受伤，那尤在飞身来救，也一样中毒，他轻功非凡，仍是鼓勇飞身出去，想来奔到了这里，为人拦截了下来。

        朱则宁微一犹疑，还是决定先行救出曾治最为要紧，低头迈步欲走，却觉曾治拉住了他的手臂，手上的力道着实不小，朱则宁愕然回头，见到曾治面现戚容，哀恳的望着他，神情依然惊慌，但却露出一股异常坚定之意。

        他这般神情，倒使朱则宁颇感意外。玉如意两次援手相救，这位大少爷居然感恩图报，到了这当口还敢主动现身涉险，这番勇武仗义，却又难能可贵了。朱则宁一咬牙，心道：“落到了这般的险地，不管怎样，总是行险一搏，若能邀天之幸，咱几人都能安然脱逃，若是不然，即使把命丢在这里，也总比见死不救，心中不安，要好了很多。”

        当即携着曾治钻出竹林。便在这时，听到身后脚步声急，竹枝折断暴裂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显然是有人沿着竹林追截过来。朱则宁心道：“是了，那黄宗仁是钱庄的元老，自然对内院的布局了若指掌。他勾结外敌，图谋叛逆，到了这个时候，只害怕斩草不除根，跑了曾治这个少庄主，追捕搜寻，自然不遗余力。”

        两人从竹林里出来，果然见到地上趴伏着一个青衣瘦子，肩头后背都有数处刀伤，血流汩汩，仍在吃力的向前蠕动，正是尤在。他右手拖着玉如意，想来是要拼尽了最后的力气带她离开。玉如意双眼紧闭，眼角处淌着两道黑色血线。她撒手甩开尤在的掌握，凄然一笑，席地而坐，缓缓拔出柳叶刀，横在脖颈上，轻声道：“尤在，不需挣扎了，今日此处，就是我两人毙命之所……”

        尤在惊呼道：“夫人……”他不喜多言，知道玉夫人是为免落败受辱，要自我了断，虽然感到惊诧痛惜，却也不再多说。他们这次奔袭，真是一败涂地。玉如意进到议事厅，墨剑被夺，身中剧毒，瞎了眼睛，自不必说。他们同来的一百多人，本来散居各处，要听到了讯号群起攻之，谁知道还未现身，便遭到弘义帮和日昌钱庄的内外夹击。

        弘义帮是蓄谋已久，谋定而后动，那钱庄护卫却是听了黄宗仁的指令，误以为投马寨要来洗劫钱庄。他们力量分散，敌人却是精锐集中，各个击破，自然被冲撞得七零八落，元气大伤。几个头领都各自退走。这时势穷力蹙，一死了之，却也是无奈之中最后的尊严了。

        他们身旁围着的七八个人，有几人是护卫装扮，另外几人衣饰各异，是弘义帮的帮众，众人见到玉如意欲要自杀，反应各异，却听朱则宁和曾治忽然现身，都感惊愕，一时间竟无人拦阻，朱则宁快步走到玉如意身前，将她的柳叶刀夺下，扶着她站起身，低声道：“莫要灰心，只要冲出重围，玉夫人还可以重整旗鼓。”

        玉如意性子刚烈，又是异常聪敏，见事情有了转机，登时消除掉死志，捡起柳叶刀，放入鞘中。尤在则松了一口气，盘腿坐好，闭目调息。

        那几名护卫飞快的奔过来，站在曾治的外围，将他们四人护在核心，刀剑并举，面向弘义帮的外人。朱则宁见状，心中稍慰，暗道：“看来钱庄的护卫也没有尽数背叛，尚有忠心护主之辈。”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年护卫问道：“少庄主，究竟发生了何事？庄主在哪里，庞教头呢？”曾治抽噎道：“我爹爹……我爹爹……”话未说完，便见黄宗仁带了一帮人匆匆赶到，说道：“严护卫，少庄主勾结夏长风、投马寨匪众、魅影淫贼，图谋暗害庄主，庞教头奋勇抵抗，给夏长风下毒手害死，庄主也被他派人掠了去，下落不明，你快率领众位护卫，擒拿下了这四个元凶，从长发落……”

        那严护卫一怔，随即勃然怒道：“一派胡言，少庄主怎么会勾结外人，谋害亲父。你擅自传令，要这些人进驻内院，又派出钱庄的好手去城中追捕投马寨的人马，遣开的都是庄主的心腹亲随，我看你才是勾结外敌，图谋不轨！”

        这些个护卫向来听命庞统的差遣，这时事态变幻，局势动荡，众武师却被蒙在了鼓里，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群龙无首，自然惶惧惊乱。这时见到了曾治，立时斗志昂扬，要保护少主周全。

        黄宗仁嗨了一声，道：“严护卫，你莫被骗了，那位女子，你当她是何人？正是投马寨的玉夫人！这位少年公子，你又当他是何人？他正是魅影公子。还有夏长风，他方才大摇大摆的走出钱庄，你怎么会看不到？这三人都是武林公敌，跟少庄主搅和在一起，你说是为了什么？”

        那严姓护卫闻言一怔，见曾治已蹲下，将玉如意负在背上，口中喃喃道：“玉姑娘不要害怕，我带你出去……”嘴唇哆嗦，声音发颤，安慰玉如意不要害怕，其实自己怕极，连名字都叫错了，玉夫人给他擅自改口为玉姑娘。玉如意筋疲力尽，神智昏晕，本已不支，只是不愿落入敌手，惨遭蹂躏，要奋起余力，拔刀自尽，这时听到曾治的声音，心下一宽，气力泄了，便垂首晕去，任他负在背上，人事不知。

        严护卫转向黄宗仁，破口骂道：“**！你卖主求荣，现在还来污蔑少庄主，亏得庄主待你恩重如山，让你身居高位，当真是泯灭人性，猪狗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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