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殃及池鱼(8)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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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殃及池鱼(8)
  王木清心念电闪,再去看时,只见激战的两个人胶着在一起,那人忽地身形一晃,肩头上中了一掌,夏长风趁势往后纵开,落地后左手拂过肋下后在眼前一望,随即低哼了一声。显然是被肋下被剑气划伤,入肉见血。王木清这时候已然知道那人正是形与传人,手中所持的正是那把令人闻风丧胆的墨剑,所以,见到夏长风受伤流血,也并不意外。形与传人横行天下,真正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这一百多年以来,从来没有过败绩,夏长风的武功虽然已是高得离奇,今天看来,比之形与传人依然略逊一筹,这一次怕是凶多吉少,难逃厄运。

  那人的墨剑发出嗤嗤的剑气声响,又再攻来,夏长风足下发力,身形游移着拳掌齐施,沾身既走。他身法游动之快,倏忽间便移形易位,便好像同时有好几个身影在院子里四处晃动。拳掌起落之际,隐隐有隆隆作响的风雷之声。显然是他奋勇相搏,已竭尽平生之力。那人剑势略缓,血芒消减,似是被夏长风的掌力克制,威力消退。他忽地俯身斜剑,在身前的虚空处划了一个圈子,只见血芒大盛,耽在身周,赫然就是一个有形的红色光圈,不等光圈隐退,他剑势挑动,又是一个光圈出现。但见他身随剑走,光圈舞动,越来越多,大圈套小圈,正圈叠斜圈,滚滚递进而来。夏长风抵御不住,后退了几步,蓦地身形一矮,钻入了柴房,那人跟着纵跃进去,只听毕剥响声不绝,夹杂着马匹嘶鸣,狗吠狂乱,随后两人又从南墙的窗中相继跳出。光圈闪动处,夏长风步步后退,忽地将肩背顶住了房墙,微一使力,已撞开了一个大洞,倒纵入房。

  王木清听到师夫人尖声长叫,心中一惊,暗道:“不好,夏长风穷途末路,要擒住了那师夫人做人质。”当即大步走去,瞥眼见到遥儿紧跟在自己的身后,说道:“你别动,在这里等我。”穿过草帘,进到了里间。

  遥儿在原地站着,见父亲大步流星的去到里间,不知为何,忽然有一种强烈的不祥之感,心中很是害怕,追上了几步,大声呼喊着让父亲回来。却见草帘摆动,父亲身影已然隐没。黑暗之中,只听到师夫人叫道:“王相公救我……”声音凄婉,显示出心中慌乱至极。父亲沉声道:“师夫人不用害怕,这位前辈,且听在下一言……”忽地有人惊呼了一声,隐然便是父亲的声音。接着屋里边呯呯蓬蓬的激烈震鸣,一阵响声大作,直震动得墙壁来回摇动,房梁吱嘎作响,似是要坍塌一般。遥儿牵挂父亲,不顾危险的冲了进去,只见父亲倚躺在炕沿上,双臂上的钢爪弹出后交合在胸前,钢爪中间夹着那柄墨剑,剑身插在右侧胸前,没入了半个剑身。创口处鲜血喷溅,将他一个人染成了鲜红,触目惊心。王木清苍白的脸上涌出豆大的汗滴,他呆呆的望着遥儿进来,眼神已经涣散,眼看是活不成了。

  遥儿心胆俱裂,一口气噎在喉中,哭也哭不出来,斜眼看到那人仍然握着剑柄,脸上阴晴不定,随即右臂微动,似是要拔出剑来。师夫人倒在旁边,呆若木鸡,似是受到惊吓后不知所措。后墙上的窗口破裂,泥灰尚未散尽,显然是夏长风破窗逃逸,刚刚离去。遥儿合身扑将过去,挡在那人的身前,嘶声叫道:“滚开,我杀了你!”热泪滚滚落下,落在同样火烫的面颊上,一口气却也缓了过来。遥儿右手掏出腰间的小刀直指那人,左臂伸展着护住父亲,小小的身体便如筛糠一样抖个不停,泪眼朦胧中,早看不清眼前的一切。但他横刀立定,毫不退却。那人见到遥儿小小的孩童竟会这样的狂怒暴烈,似是大感震惊,他面现犹豫之色,随即松手撒剑,向后退开了两步,步态踉跄,如遭重击,口中喃喃道:“我不是……对不起……”口吻中竟然是十分的仓惶抱愧。

  那人尚未立定,忽然见到夏长风又从窗口跳了回来,双掌凌空拍击而下,那人仓促应对,被夏长风一脚踢中了前胸,随即又借势倒纵了出去。那人怒道:“你好狡猾,先是……又来……好你个奸贼,把命留下!”纵身追击而出。只是身法凝滞,已不像先前那样举重若轻。院子里传来夏长风的一阵长笑,道:“兵不厌诈,你上当了。小子,你是包大友的那个朋友,包大友呢?”那人忙于追击,并不应声。院子中脚步杂沓,马儿嘶鸣,随即是两匹马先后撞开了院门,往南奔腾而去。蹄声渐远,终于隐不可闻,而雨势不歇,淅淅沥沥的飘落在房顶院中。

  王木清嘴唇颤抖着似是有话要说,遥儿俯身过去,只听他断断续续说道:“走……快走……”遥儿摇头,哭道:“我不走,爹爹,我要守着你……”王木清挣得脸色青白,显得孤苦不可名状,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滚滚流下。他已经油尽灯枯,显然是再也无力开口说话,只是奋起了平生余力,把手掌抬起,一再的向外推动遥儿。那意思甚是明显,是要让遥儿快快离开此地。但遥儿眼见父亲奄奄一息,怎么肯抛下他自行离去?遥儿虽然聪慧过人,毕竟年幼无知,在这六神无主的当口下彷徨失措,痛哭之余,只是把一双小手死死的按住了父亲伤口,心里不住的暗暗祈祷,希望父亲伤口愈合,再度回转成从前那样生龙活虎的模样。在他的小小心灵里,怎么也猜想不到,父亲本来前去救人,为何转眼便成了这个样子。猜想不出,便不肯承认,只希望这是噩梦一场,等到梦醒后睁开眼来,一切又已恢复如初,父子俩仍然是言笑晏晏,联手行走天下。

  那师夫人道:“这样可不行,那恶人待会儿一定还会回来,咱们先得躲藏好了。”爬到炕上,掀开了褥子,下边是一块厚厚的木板。她揭开木板,现出一个地窖的入口来。两个人合力抬起了王木清,小心移动着抬入了地穴。那地穴有丈许见方,五尺来高,原本是师发财用来储积杂物的,里面放满了瓦罐衣物。那师夫人找来一块兽皮铺展在地上,抱起王木清,让他躺在那里,随即左手伸出,将那把墨剑拔了下来,在眼前微一打量,嗅闻几下,随手放在了身旁。地穴黑暗逼仄,墨剑拔出,遥儿便觉得血腥扑鼻,想来是父亲的伤口崩裂,鲜血喷涌而出,不由得又是担心,又是害怕,再次失声痛哭起来。那师夫人道:“不必悲伤,王相公尚未断气,还有一线生机。”

  只见她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布包缓缓打开,那里面有几十枚银针,长短粗细,各不相同。她拿起了银针,在伤口四周、头脸上各处要穴,逐个的插下数针。在这一片黑暗之中依然运腕如飞,竟然是熟练之极。随即取出了一个瓷瓶,倒了些药粉涂上伤口。王木清伤口血止,虽然仍是额头火烫,气息奄奄,但终究是留了一口气在,过不了不多大一会儿,沉沉的睡去。遥儿唯恐父亲伤情有变,守在旁边不敢眨眼,隔上一会儿便出手试探,只觉得父亲气息极度微弱,生死只在一线之间。

  大雨倾泄,连夜不止,到了后半夜狂风骤起,那草屋门窗残破,墙体上被打破了好几个大洞,风雨飘摇下忽然坍塌,木梁草顶落在地上,将土炕埋了进去。那师夫人轻声笑道:“这样最好,等到那人回转来,他找不到我们,一定以为我们已经走开,决计想不到我们藏身在地下的洞窖里。”将到黎明的时候,晨曦从木板缝隙中透过来微弱的光亮,果然听到外面蹄声哒哒,那人骑马折返了回来,翻下马背,四处翻找。遥儿隔着废墟都能听到他粗喘不已,脚步落势沉重,似是受了重伤,虚弱之极。他前后逡巡了好半天,蓦地叹一了声长气,好似无尽的苍凉,都包含在这幽远的叹息声中。那人随后策马离开。

  听到他走得远了,遥儿和那师夫人都吁出一口长气。遥儿道:“多谢师伯母救命之恩,等我父亲醒来后,定然会涌泉相报。”那师夫人轻笑一声,柔声道:“遥儿不必客气。我叫梅洛莹,比你虚长了几岁。我也不是师夫人,不必叫我做伯母,以后,你就喊我梅姨吧。”

  遥儿喊了一声“梅姨”。那梅洛莹应了一声,随即又柔声道:“救你父亲之事,我自有用意,倒也不需涌泉相报。”遥儿疲累得很了,昏昏欲睡,对梅洛莹的话全未领会,再过了一阵子,终究是支持不住,便蜷缩在父亲身边闭眼睡去。等他醒来时天光已然大亮,板壁上透下来斑驳的阳光,将地窖照得一片通透。遥儿揉揉眼睛,见到父亲上身赤裸的端坐在面前,头脸上的银针依然还在,微微颤动着闪烁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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