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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椅上的人
        每一声爆炸,每一次云起,都代表着成片的生命被死神收割,张丰毅眼睁睁地目睹了这一切,也许某天他也会像楼层中的受困者一样无助地死去。任凭你地位如何超然、意志如何坚强,在现代军事武器面前,都将变为齑粉他感觉脚下像踩了团棉花似的,眼前的世界是如此虚幻,他正在经历的事是那样的不真实爆炸声终于停止,空气重归寂静,压抑而沉闷张丰毅前面的唐淡淡地扫了一眼工厂的楼房群,它们已被炸得千疮百孔、支离破碎,炸毁的楼层上方满目疮痍,上面的钢筋混凝土全部倒坍,堆积成一片废墟她从腰间抽出手枪,神色如常,步子散漫地朝工厂更深处走去。高耸的楼房遮蔽了阳光工厂阴暗处的温度比阳光直射下的空地低了很多张丰毅越深入,他越能感到刺入骨髓的阴冷,他觉得这里不像有活人存在的样子“吱嘎吱嘎”工厂最深处回荡起了生锈的钢铁互相挤压、磨擦的声音,它由小变大,逐渐清晰可闻在张丰毅前行的方向上,一个残疾人,坐着破旧轮椅的残疾人,伸出两臂,跨过扶手,不急不缓地推动轮椅的钢轮,让他和他的轮椅一起前进。声音是由他破旧的轮椅中生锈的转轴发出的他的着装像位平凡的工地看门人,轮椅上的男人具有低层人士的全数特征。用于御寒的军绿色棉大衣,干枯、分叉、杂乱的头发,脏兮兮的手。他微低着头,双手发力,有节奏地转动钢轮他径直从张丰毅对面的柏油路过来,在相互间隔约二百米的位置抬手,拉起轮椅的刹车制动张丰毅一脸愕然,什么情况,值守者呢,那个人的手下呢,貌似在福利院、养老院、慈善基金会之类的地方才能见到这样的老大爷吧,怎么乱入剧情诶。张丰毅想,唯一的可能是,面前的残疾老大爷是其它楼层中的幸存者,或者是废弃工厂留下来的看门人。他为什么活下来了。。那就不得而知唐顿住了脚步,不管对面来的是谁,现在的她只有一个反应,抬手举枪,对准过来的要害,谁都可能成为敌人,哪怕是看起来无辜的民众张丰毅看见唐端枪瞄准轮椅上的老大爷,连忙过去阻止,他指着轮椅上的男人说:

        “唐,你问清楚再说,他也许真是普通市民,而且你看他那么可怜,还身体残疾,你别拿枪,会吓着他的。”

        唐对张丰毅的劝告视若无睹,手里的枪未挪动丝毫。她歪了下头,使坐在轮椅上的老大爷重新进入她的视野,对张丰毅说道:

        “走开,新手,如果他真的无辜,我会比你先知道的。既然没多少实力,就该照顾好自己,免得到时候拖累队友。”

        张丰毅无可奈何地退到旁边,他觉得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嘛,一个行动不便的残疾人,能对他们造成什么危害,唐为什么总跟他想不到一块去呢,她的防备心理至于那么重吗。他转而面向已经停住轮椅、正抬头观望的老大爷,希望从他嘴里套取些有用的信息,能让唐相信他是无辜的“额”张丰毅斟酌了一下语句…不能叫老大爷察觉我们的身份,还得解释清楚唐非法持枪的问题…“老爷爷啊,”张丰毅觉得乍一看,老大爷年纪好像比司机他们大出很多,但仔细端详,其实轮椅上的人只不过是抬头纹和法令纹深些,衣服比较显老,他的面容和常在城市里为生计奔波的中年男子没什么区别,肤色黝黑、一脸疲惫该怎么称呼他呢,他好像挺老,可又没那么老。算了,不管年龄多大,怎么称呼,从他嘴里套话是当前最要紧的…“那个,我们是便衣督察接到群众报警,来工厂里援助受困居民的。”张丰毅觉得假装成便衣督察,接到群众报警赶来最能解释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而既然是督察,持枪也符合情理。虽然唐的瓦尔特P99属于特殊的特工手枪,但社会底层人士也许一辈子未必能见过一次真枪,更别谈辨识它们了“您刚才目击了什么没有。”张丰毅自然地前倾身体问道,内心局促不安刚才弄出那么大动静,工厂内的人不可能没听到。但轮椅上的男人为什么没有表现出惊恐、害怕等情绪这不符合逻辑轮椅上的男人重又耷拉下脑袋,双手平放在轮椅的扶手上,俯视着柏油路路面,像死了一样哑巴,聋子,还是惊吓过度导致的精神失常,种种念头闪现,张丰毅不禁担忧起来。如果轮椅上的男人丧失了语言交流能力,就再没有人能讲明白他的身世背景,唐可能为了解除隐患,开枪毙了这个不幸的男人,而他,也许是工厂中仅存的受困者。更重要的是,张丰毅感觉他可能知道老男人口中的值守者们的下落我再试试看吧,他可能没听清“您是幸存的受困者吗。。请问工厂里还有其它人吗,您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张丰毅尽量用温柔得令人放松的口气说,虽然那比较像酒店的美女前台男人并末作声,他坐在轮椅上,身体僵硬得像一尊石膏雕塑张丰毅又是着慌又是尴尬,他无可奈何般地原地打转。大叔…老爷爷,唉,管你真实年龄多大呢,现在不是装高冷男神的时候,你能不能抬头看看,唐手里的不是小孩子玩的玩具枪,她拿的是已经上膛、随时可以击发的真枪。我是在救你,不是在审问你,能不能吱个声,你快要被唐误杀了张丰毅只好又问了一遍,这次终于有了效果,低垂着脑袋的男人缓缓抬头,混浊的眼睛漠然地直视张丰毅。这种漠然不像唐的那样,属于杀手的冷酷。它混含着男人对生活的灰心、乃至绝望,男人仿佛石像般的眼神足以令任何看到他的人感觉震惊,因为它不像是人的眼神。轮椅上的男人嘴唇翕动,音量不高但能听得见,他语速极其缓慢地说:

        “你们想知道我的腿是怎么断的吗,想知道我为什么残疾吗。”

        高空作业出了意外,碰上混混被打断腿了,还是跳楼自杀没死成,不不不…劳资没问你这个,你有没有注意听,我在问你工厂里的情况,人命关天诶,可不可以别给我讲述你的人生经历,也别慷慨激昂地大谈人生哲理,注意场合,注意时间,你妈妈没有教育过你吗。再说,你有没有发现三米外的枪口。张丰毅霎时觉得男人身上有数不清的槽点,可以供他吐槽不过轮椅上的男人理会不了张丰毅心里的想法。他轻抿了一下嘴唇,用手支颐,仿佛根本没发现唐的手枪似的,从容地展开讲述:

        “十年以前我刚毕业,在一家跆拳道社担任教练。哦,那时候能算得上幸福了吧,真是充满力量的年纪呢,黑带三段的我一天能打十场比赛,而且十战必十胜,几乎从未失败过。我的师傅说我很有天资,事实上,我之后的发展印证了他的话。”

        “我在一家业界闻名的跆拳道馆担任教练,学员很多。我先买了车后买了房,有了女朋友,她是市跆拳道啦啦队队长,年轻又漂亮,身材还好。我什么都不缺了,只要带好我的学员就够了。”

        “你以为,我也以为,我的人生将无比辉煌地在鲜花与掌声中度过。”

        “可再强的选手也有衰老的那天”轮椅上的男人换了更为沉重的语气讲述“一过了三十岁,我就感到身体明显地不如往常,我的韧带、腰椎出现了严重的磨损,我不能再上台比赛了。对于跆拳道选手,没有比赛胜利的荣誉,就休想得到同行的尊重,更不必说业界内的口碑。学员越来越少,我的手术又需要大量用钱,跆拳道馆就倒闭了。我仍然不服气,我想去争一口气,于是报名参加了黑市的赌拳赛,并把全部家当押在自己身上,我相信我能赢。”

        “结果,事与愿违,我被我的对手打成重伤,还打进了医院,我的女朋友下定决心和我分手了。直到出院以后,我才醒悟。。原来是裁判故意纵容我的对手,他曾多次犯规,可裁判却视而不见,裁判事先就被买通了。”

        “我的亲人、朋友见得不到更多的利益,所以陆续离开了我,他们曾经对我趋之若鹜。那时我连一分钱也借不到了,跆拳道里再没有人记得我。失败过的人东山再起是很难的,因为没人愿意把他们的投资压在你的身上。我想重开一家跆拳道道社,面向低龄学员。但这时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我罹患上了某种心理疾病。得知消息后,邻居们联合起来,把我赶出了我的出租房,本来我也有将近半年没给房东交房租了。”

        “我沦落到露宿街头的地步,白天找打杂之类的工作,晚上躺在公园长椅上凑合一夜。有一天,我再也受不了了,那天我像魔怔了似的,用一把小水果刀慢慢地、一点点地割破了膝窝,我熟悉那个位置,因为我曾无数次进攻过对手的膝盖,然后,我挖出了我的膝盖骨。疼,当然疼,可算得了什么,我已经感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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