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顾盛晏的安慰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过温柔，又或许是她太需要有一个人让她倾诉。她摇摇头，沙哑着声音，将那些在她心里憋了太久太久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n“不是的，北歌的情况很稳定，已经暂时脱离了危险。我只是……只是看到她那个样子，心里难受……不论陆歌和她说什么，她都没有一点反应。明明她最喜欢陆歌了，最见不得陆歌哭了。可是现在呢？陆歌哭得那么可怜，她却连眼睛也没睁开一下。躺在那里的人应该是我，而不是她！这些天来，我不止一次的想，如果她当时没有救我，如果被车撞到的人是我，那该有多好。”\n她的唇角颤抖着扬起一抹惨笑。\n“这种感觉几乎要把我折磨疯了，每天晚上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她躺在地上，一身是血的样子……这几天，我没有睡过一次好觉，病房外边有一丁点的动静，都会把我惊醒。我怕，怕医生会忽然通知我，北歌的情况恶化了。怕她会像苏念一样，就这么离开我的身边……”\n“苏念是谁？”顾盛晏下意识问道，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很是陌生，可能够和小歌儿相提并论的，对她一定是很重要的存在。\n他心里莫名的有些不舒服，眉心紧皱着，仿佛打成了一个死结。\n苏曼知道，他不晓得苏念是她的儿子。可他这么一问，她心中压抑着的对苏念的思念，对北歌的担忧和愧疚，就像堤坝轰然崩塌一般，一下子涌了出来。\n堪堪止住的泪水，再度决堤，哭得稀里哗啦的，唇缝间发出一声声悲鸣般的呜咽。\n顾盛晏有些傻眼，他只是问了一个问题而已，她怎么就哭上了？\n他们待的地方本来就不是什么僻静的场所，而是人来人往的花园。苏曼又穿着极其扎眼的隔离服，头上戴的头套也没有摘下。犹如一道独特的风景线，格外惹人注目。\n而现在，她又哭得如此伤心，可站在她身前的顾盛晏，却因为惊愕，傻愣在了原地。以至于，花园里的人纷纷朝他们这边投来注目礼。尤其是看向顾盛晏时，眼神里更是带着谴责的意味，弄得他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苏曼的事了。\n他踌躇了几秒，最终一咬牙，坐到了苏曼身旁，搂过她，让她趴在自己肩上哭。\n轰然爆发的情绪已然淹没了苏曼的理智，她完全忘记了，眼前这个人是她曾经避之不及的存在。只是埋头在他宽硕的肩部，豆大的眼泪打湿了他肩上的衣物，湿润的触感渗透他的衣服，传到他的肌肤上。\n风吹动她的头发，几缕发丝轻抚过他的脸庞，痒痒的。他的心尖好像也被撩拨了一下，泛起丝丝悸动。\n但他却刻意忽略掉心中那些异样的感觉，别扭的开口：“我只是借个肩膀给你而已，你别想多了。”\n说完，他想了想，又补了一句：“你千万不要以为我这样做是对你有意思，任何一个绅士，看到有女孩子在他面前哭，都会做和我同样的事情。”\n苏曼依旧没有要理他的意思，仍在抽噎。\n在顾盛晏面前哭过的女人，也有不少。可这却是他第一次对一个哭泣的女孩子感到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n想安慰她，可他想了各种各样的安慰词，却偏偏一句也说不出来。就这么放任她，不管她，他又做不到。\n他纠结了许久，才终于憋出一句：“等你哭够了，哭好了，记得说一声，免得别人误会我和你的关系。”\n这句话一出口，他明显感觉到苏曼的身体有一瞬的僵硬，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就忽然离开他的肩膀。\n沉甸甸的肩头，一下子空了，心仿佛也跟着空了一下，令他突然间有些不太适应。他想都没想，开口说：“没关系，我不怕别人误会，你想哭的话，可以靠着我，继续哭。”\n脱口而出的话语，让苏曼有短暂的愣怔。\n对上她诧异的目光，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的顾盛晏，心中也生出了几分恼怒。\n见鬼！他刚才怎么会对她说出这种话？\n好在苏曼没有发现他的不自在，她抹了抹脸，将水渍通通擦掉，然后故意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苏念是我儿子。”\n顾盛晏的脑子好像断了根弦似的，全然没有跟上她的思维，茫然的啊了一声。\n“我说，苏念是我的儿子。”苏曼又重复了一遍。\n可弄明白以后，他又猛地回想起，她有说她的儿子已经不在了，去世了。心忽地痛了一下，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在难过些什么。\n好像就这么看着她，他就会有一种很难过的心情，有些酸，有些疼，复杂到难以言喻。\n这种感觉他以前从没有体会过，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忽然产生这样的心情。\n他的沉默，却让苏曼误以为自己没头没尾的话把他说懵了，她沉吟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和他解释一下苏念去世的事情。\n她说得言简意赅，可落在顾盛晏耳朵里，却似九重天雷，炸得他心神巨震。\n他张张嘴，但喉咙里好像堵了块石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n苏曼说完以后，故作轻松的笑笑：“其实也没什么啦，这件事我很早以前就已经放下了。怎么说呢……”\n她想了想，才组织好语言，“虽然宝宝走了，可我不会忘记他，在我这里，”纤细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他永远都活着，而且，我现在在孤儿院工作，唔，就是上次你去过的蓝月孤儿院。那里有很多小朋友，我可以照顾他们，就像照顾我自己的孩子一样。”\n“……哦。”顾盛晏几乎机制的回了一句，心头那股莫名的难受感比刚才更重，整颗心就好像被一条条丝线紧紧缠绕着，勒得他甚至有些窒息。\n他不明白，这种感觉到底是因为什么。是因为苏曼？因为她可怜的儿子？还是因为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的小歌儿？\n他有些弄不清楚此刻复杂的心情，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得厉害。\n看着他这副‘心不在焉’的模样，苏曼以为自己给他找了麻烦，他并不想听这些话，顿时，心中某个角落里泛起一丝失落。\n但这股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没有放在心上。\n“好啦，不和你说了。”她笑着从长椅上站起来，“我还得回住院部换掉这身衣服，就不在这陪你聊了。如果你是想来探视北歌，我建议你明天早一点来。今天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不过，如果你只是想看她一眼的话，倒是可以上楼。”\n抛下这句话，她转身就往住院部走去。\n可刚走了没几步，脚下的步伐又忽然停了下来，回头对仍坐在长椅上的顾盛晏，轻声说：“谢谢你。”\n没有趁着她情绪濒临崩溃的时机，对她落井下石、冷嘲热讽，而是愿意放下过去的恩怨，安慰她，陪伴她。\n虽然他的安慰并不怎么温柔。\n其实仔细想想，他除了嘴损了一点以外，似乎也没什么特别惹人厌的地方。如果不是他们认识的场合不对，也许他会是一个不错的朋友。\n想及此，苏曼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轻轻嘟哝道：“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啊。”\n她摇摇头，调头走出花园。\n而顾盛晏在听到她那声谢谢后，心情顿时晴朗云开，一抹愉悦而又欣喜的弧线，悄然在他唇边绽放，但他自己却不自知。\n他噙着笑，目送苏曼走进住院部一楼大厅，然后才慢吞吞站起来。双手插在西装裤口袋里，轻轻哼着歌，满脸春风的离开医院。\n“苏曼阿姨。”\n苏曼一回到重症监护室所在的楼层，就被坐在椅子上的陆歌眼尖的发现了。\n“和北歌说完话了？”苏曼走上去，轻笑着问道。\n大概是痛快的发泄了一场，此时，她的心情比之前明显轻松了很多。\n“嗯，”陆歌眼眸中的光彩黯淡了一下，像是蒙了尘的黑珍珠，神色有些恹恹的，“可是北歌还是没有醒，”回想起北歌刚才的样子，他忍不住揪住苏曼的衣袖，“苏曼阿姨，你说……北歌她会不会再也醒不来了？”\n小脸上是浓得化不开的不安与恐慌。\n苏曼心头一涩，在他身前蹲下来，捧着他的脸颊，一脸认真的说：“不会的，她只是太累了，睡着了。但这只是暂时的，只要我们耐心的等待下去，总会等到她醒过来的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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