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母亲的艰苦生活(五) (1 / 2)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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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母亲的艰苦生活(五) (1 / 2)
        转眼进入腊月,冬的雪覆盖了整个村庄,白色的村庄,被白色的山头包围,通向外界那条白色的小路,似乎被这场大雪阻断了,再望不见有人进来。冬的阳光总是那么吝啬,很晚才露出脸,很早就又落西山了。人们只有在瑟瑟中艰难度日。母亲的身体越来越沉了,但也总要拖着笨重的身子站在村口,向远处望一望,企盼着能望见自己熟悉的身影。可每次都失望极了,寒风吹在她脸上,打在她身上,似乎也打在她心里,因为她的心再一次次企盼中都要凉透了,只有,肚子里那个偶尔跳动的小生命,让她对生活有着几许的希望。

        母亲脸上的笑越来越少了,每天的生活如出一辙,如一潭死水,平静的似乎要让人窒息,母亲甚至想着给娘家人捎个信儿,接她回去。可是有什么颜面回去呢?出来的时候闹得个天翻地覆,众叛亲离,这不正是应了老人的话了吗——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如今这窘迫得生活,这沉重的负担压得她喘不过起来。在娘家做闺女时再破烂的衣裳也遮不住她的俏丽,眼睛明亮而有光彩,如今不到一年的光景,就和村里的农妇没什么两样了,世故与风霜就已经趴在脸上,眼神里满是哀愁与怨恨。苦闷的时候,母亲也要出去串串门子,和别人拉拉话。

        村里的年轻媳妇很多,晌饭之前,太阳暖和的时候,她们就像出巢的鸟儿,手里拿着活计,从村庄的各个角落,聚拢在一起,家长里短的唠着,在这个寒意十足的小小的村庄里,这或许是她们唯一的娱乐方式,也是她们最开心的时候。母亲虽然嫁过来时间不长,但性格开朗,和每一个人都相处极好,讲起话来生动有趣,很能给大家解闷儿,所以每次她要不出来,场子定时支不了一会儿就要散的。若有时有个头疼脑热的,出不来,人们也要三番五次的去请,再请不来就都拥到家里去。所以母亲几乎场场必到。

        一大早母亲就忙碌起来,掏炉灰,生火,做饭,打扫庭院,一切收拾妥当就摇摇晃晃寻自己的乐趣去了,婆婆总是要追出来问:“又寻那些媳妇子们去呀?你和人家不一样,你家汉子不在家,村里那些好事的人眼尖着呢,又生出什么闲话来?这家里放不下你?别出去了罢。母亲头也不回道:“娘,你赶紧回屋里各,冷!冻着了,家里没买药的闲钱。”婆婆悻悻地缩回去了。母亲的步子也轻快起来,老远就听见有人喊叫:“咋才死出来,又没娃拖累你,我这有娃的都出来了。”

        母亲笑道:“有娃嘞,在肚子里呢!走不动嘞!”母亲坐定,像将军巡视一般清点她的将领,发现本家嫂子凤儿还没有出来,也没有多想,寻思着身子越来越笨,犯懒,起晚了,一会儿就出来了。于是就低头忙起手里的活计来。这时东头李家婶子的媳妇子冲母亲叫喊起来:“三儿家媳妇,快过年嘞,你那有文化的汉子回来不?”

        母亲心里顿时凉了下去,但脸上不动声色笑道:“前日捎信回来了,工作忙的来,过年一定回来。”

        你说你不知是有福还是没福?嫁个吃公家粮的汉子,可不着家呀?你说这么久不见家,把家里一摊子都撩给你,你说他外面是不是寻下小的嘞!你家汉子断文识字不说,模样还好,难说!”

        这话一落地婆娘们都放肆地笑起来。母亲并不恼,这样的话听多了,只不过是茶余饭后,婆娘们寻个乐子打发时光,母亲接话道:“若真是那样,正合我心思,他家的日子苦的来,我正好让位给她,我寻个清净呢!就怕没人接我这苦哇哇的日子嘞!”

        东家一句,西家一句,唠到快做晌饭时,本家嫂子还没有出来,母亲纳闷儿了:“这是生了,生了这巴掌大地儿早传遍了。怎么今天没见着她呢?于是就多嘴问了一句:“我嫂子凤儿呢?咋没见她影儿呢?

        李家婶子的媳妇子“呼”得凑到母亲跟前说道:“你不知道,凤儿家今天卖闺女!”

        “啊?为啥呀?”母亲惊呼到。

        “凤儿呀!别看每天咋咋呼呼的,是个苦命人儿,一连生三个闺女,闺女赔钱货,婆家不满意,她婆算定这胎是男娃,可家里穷得怎么养?所以她家决定把她小闺女卖喽,换钱。

        母亲没听完就起身急匆匆向凤儿家走去,心里满是愤怒:“怎么能卖孩子呢?再苦难的日子终会过去的,挺挺会过去的,怎么能让骨肉分离呢!人啊!多么的卑劣,为什么让弱者受到更残酷的迫害,怎么不卖自己呢?偏偏要用孩子的幸福换取自己的人生。可一切都是徒然的,还没有到凤儿家,母亲就看见本家大娘,凤儿的婆婆把打扮一新的三闺女,交给一个穿着像城里人的女人,那个女人抱着孩子钻进吉普车,吉普车一会儿没了踪影。而孩子的母亲,可怜的凤儿,被自己汉子紧紧搂着,无论如何挣扎,都不能挣脱那双桎梏着她自由的手,扑打着,呼喊着,都无济于事。

        母亲转身向家默默地走去,眼泪簌簌地往下落,贫穷,贫穷是一切罪恶的根源吗?这贫穷的日子还要挨多久,自己还能不能挨下去。

        大雪纷纷扬扬下个不停,人人都说“瑞雪兆丰年”,可麦田里根本就没有埋下希望的种子,谈何丰年,要过年了,家里的柜子里谷皮子——糠,也要快见底儿了,过年见不着白面,别说买点儿肉包饺子了,说不准这谷皮子吃完,过年还得饿肚子呢!全家人坐在一起除了沉默就是沉默,哪有新年快来的欢喜。天擦黑的时候,若能听见零星的鞭炮声,婆婆就喊叫起来:“败家神,饭都吃不饱,还有闲钱听响,这是谁家败家神?”母亲默不作声,公公的烟锅早已没闲钱买烟丝,成了镇压婆婆的法器,每次都要敲上几下,大吼:“你这个死婆娘,嘴咋那多,操那些个闲心。”婆婆不再吭声,家里继续陷入沉默,只是那煮饭的锅咕嘟咕嘟叫着,也没有任何东西去填填它的肚子。

        年根儿了,父亲还是没有影子,家里要断粮了,母亲焦虑的,忧愁的,话更少了,她绝望的再也不去村口等了。常常想:“凤儿还有了闺女卖呢?这家里连个值钱的人也没有,咋过呀?”年三十了,村里依然沉寂一片,全然没有过年的欢喜,母亲去李家婶子家借了一斗米,过年了家里总是要有点儿精气神儿,来年也好有个新兆头,被母亲拾掇干净的屋子,倒也算温暖。锅里咕嘟咕嘟熬着粥,米香弥漫着屋子,母亲不时揭开锅瞅瞅。煤油灯下婆婆眯着眼睛补着自己的头巾,唉声叹气道:“命啊!苦啊!三儿,这过年一个都见不着。”母亲默不作声,沉默是母亲对父亲唯一的怨恨,不想提,也没有盼头了,可日子总是得过下去,再难也得坚持下去的。母亲沉思着,望着屋外黑漆漆的天,听着锅里咕嘟咕嘟的冒泡声,肚子里的小生命在动嘞。

        这时屋外传来脚步声,母亲喊:“爹,是你吗?”屋外并没有人作答,只听传来沉重的敲门声。母亲喊道:“谁啊!”“我,我回来了,娘,我是三儿。”屋外浑厚的男子的声音,母亲再熟悉不过,婆婆惊喜大喊:“快,开门,三儿回来了。”母亲呆坐在那里,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生疼。眼泪不禁留了下来,倔强地坐在那里没有动。婆婆颠着小脚去开门:“你这个媳妇子,你汉子回来了,你聋了,不是天天盼着的吗?”门栓一开,父亲披着一身雪花,手里拿着大包,小包。站在屋外:“娘,我婆娘呢?让她给我扫扫雪,扫扫晦气,好进门过年。”不等婆婆喊,母亲边冲了出来,拿着笤帚疙瘩,狠狠地给父亲扫起来。母亲边扫,边喊着泪喊:“扫一扫,鬼神鬼神进不来,扫一扫,洪福洪福请进来”母亲悲怨的声音,似乎要传到天老爷那里去,让天老爷为她这个苦命的女子做个主。笤帚狠狠地抽在父亲身上,父亲一声不吭,太亏欠了,太亏欠了,日子太难了,打几下又算什么呢,父亲伸展了,享受着母亲给他的见面礼,这样他的心里才会舒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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