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为盖楼而努力 （3）
        东山顶上一轮红日，挣脱了云雾的纠缠，冉冉升起，霞光倾泻一地，也染红了沉寂了一夜的平安城。早早地，郭解放就骑着他的凤凰牌大链盒自行车，来到了平安城的南大街上。郭解放由南往北一路骑行着，不时地打着车铃铛，提醒着挡在自行车前并排行走的人给他让路。

        郭解放准备到住在甘泉公园旁边的王吉明家去。一年前的时候，王吉明已经从黄花滩农场调到了平安地区林业处担任处长职务。

        平安城的早晨热闹非凡。郭解放骑在自行车上，当碰上熟人时，就礼貌地笑着点头或挥挥手，算是打招呼了；要是碰上极熟或有脸面的人，郭解放就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推着自行车疾行几步，紧紧抓住对方的手，问寒问暖，述说着友情，第一句话总是：“哎呀，老领导，好久不见了，把人给想得。”被问候的人就笑，说：“你郭老板忙得钱都挣不过来，用哪个心想我着呢？”郭解放闻言就大笑，说：“你看你说的？钱把摸样子给遮住了？好着呢吧？”对方自然也是满脸笑容地答道：“好着呢！好着呢！你也好着呢吧？”一看郭解放满面的春风，就知道这个哈怂不是好着呢，是相当好着呢！

        说实话，如今的郭解放，早已不再是窝憋在水磨关村郭家庄子一亩三分地上的那个地主娃子了，在经历了一番番春夏秋冬，一场场酸甜苦辣后，郭解放已经脱变为平安这一方土地上极精明且小有名气的建筑老板了。

        现在，郭解放已经投身建筑行业六、七年了，除了练就了一手娴熟的瓦工手艺外，还学会了看建筑图纸，学会了诸如品牌、质量、效率等方面的管理知识；更重要的是，通过和诸如李宏伟、王吉明、张京城之类的平安名流交往，郭解放还学会了许多社会知识，懂得了社交，真正做到了人情练达。对郭解放而言，只要是人，也只需看一眼，就知道对方肚子里想的是什么。接触过郭解放的人，都会依据自己的体验，由衷地说：“郭解放，农民中的人才”或“郭解放啊！那是个人精！”

        像小鸟儿翅膀硬了便渴望更广阔的蓝天一样，已经具备了一定实力的郭解放，自然也渴望在更大的平台上施展自己的才华。随着水磨关村建筑队的发展壮大，藏在郭解放内心深处的野心便无法抑制地膨胀起来：那就是盖楼！郭解放想盖楼，已经是非常迫切的梦想，这个梦想自小就植入了他的心田，在具备了一定的条件后，就膨胀得无法压制了。

        盖楼房，这是郭解放孩童时就有的一个梦想。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郭解放就画得一手的好楼房；十二三岁的时候，郭解放跟上村里的光棍老葛在北山上放羊，就尝试着用石块垒楼房；后来，残酷的现实把他禁锢在了水磨关的一亩三分地上，但郭解放内心深处要盖楼房的梦想，一刻也没有消磨掉，随着年纪的增长，这个梦想反而是越来越强烈了；再后来，郭解放拉起了建筑队，在干着修建平房之类的工程时，也是刻意按着楼房的标准去建，每当一座平房竣工时，郭解放就幻想着，在这座平房的上头再加一个平房，那就是楼房啊！很多时候，郭解放会被自己的想法惹笑，也会被自己的想法惹得热血沸腾。

        在接连承建了王母宫养猪场、黄花滩农场住宅区和小礼堂、平原堡水文勘察队住宅区等工程后，郭解放就开始盘算着盖楼房了。郭解放认为，只有能盖楼房的建筑队，才算是建筑队；也只有能盖楼房的建筑老板，才算是真正的建筑老板。一个建筑老板，连楼房都盖不了，那算是啥建筑老板？纯粹就是个“小炉匠”嘛！

        一天夜里，在临睡觉前，郭解放把自己要盖楼房的想法告诉了妻子佟玲玉，佟玲玉闻言后，睁着圆圆的眼睛，看着郭解放一本正经的脸，疑惑中带些揶揄地说：“你是不是感冒发烧把脑袋给烧坏了，睁着眼睛说梦话哩！楼那个东西也是你盖的？一层一层地，你咋地爬上去盖哩？！”郭解放笑着说：“这个你不懂，反正我就想着盖楼哩！到时候，平安城里到处都是我盖的楼，多好！”佟玲玉一点也不怕伤了男人的自尊心，直截了当地说道：“好什么好啊？！明天了你把家里的那个鸡圈先垒个下，鸡都圈不住了，你还操心着盖楼哩；哈巴狗咬月亮，不知天高地厚。”听了妻子的话，郭解放也不恼，心想，你个妇道人家知道个啥，要是连盖楼的事你都懂的话，你也就不在家里烧火做饭侍候老人娃娃了。郭解放笑笑，心里说，你不懂最好！

        第二天，等妻子佟玲玉上地后，郭解放就真的开始盖自己家的鸡圈。郭解放给鸡圈打好了地基，然后，照着楼房的样子，一层一层地往上盖，只不过用的是土坯，一层一层之间，用的是竹板子。佟玲玉上地回来刚一进街门，郭解放就大声地喊：“呔！老婆子！快来！看个下我给你的鸡儿盖下的楼房。”佟玲玉把铁锹往街门后头一放，嘴里嘟囔着说道：“咋成了我的鸡儿了？咋就不是你的鸡儿？”脚底下加快了步伐，就跟上郭解放看他盖下的鸡圈。当佟玲玉看到方方正正、一层一层的鸡圈时，也感到气派，就说道：“郭解放家的鸡就是有福气，人还没住上楼房哩，鸡住上了。”郭解放闻言笑着说：“老婆子，你也不要眼红，到时候我让你和鸡一样，住上宽敞明亮的大楼房。”佟玲玉闻言，狠狠地瞪了郭解放一眼，说：“咋地说话地哩！我是鸡啊？！呔，跟上你那么大个老板，我成鸡了？”郭解放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就赶紧闭嘴了。

        虽然佟玲玉不支持郭解放盖楼房，但郭解放盖楼房的热情一点也没有降低。郭解放心想，我是谁？我是郭解放！你不让我盖楼房，我就不盖了？笑话！郭解放琢磨了一会儿，觉得盖楼房的事，还得听听王吉明的意见，当然，主要是讨个主意，这个楼是一定要盖的！于是，郭解放就给王吉明挂了个程控电话，说有要事请教。当时，王吉明正在主持地区林业处的行政会议，就答复说：“正在开会，明天早上到我家里去说。”

        此刻，郭解放正骑着自己的大链盒，沿着南大街往北走，等到了钟鼓楼后西行，再过一个什子，就到甘泉公园旁边王吉明的家了。

        郭解放骑着大链盒自行车悠悠闲闲地来到了钟鼓楼下，钻进城门楼子洞门后，凉爽的风迎面吹来，令人心旷神怡。郭解放心想，时间还早着呢，我到钟鼓楼的上遛上一圈走。郭解放把自行车支到了城门楼子出口处，从钟鼓楼北面的台阶上就上了钟鼓楼。作为建筑行业的老板，郭解放对各种建筑都极为感兴趣。他不止一次地倘佯在钟鼓楼下，仔细研究着钟鼓楼台基的建筑奥秘；他常常登临钟鼓楼之上，看着飞檐翘角，雕梁画栋，结构精巧，造型雄伟壮观的楼体发呆，他在琢磨，古人不用一釘一铁，完全靠着木头之间卯卯相契，竟然把建筑搞得如此精妙，这真是建筑史上的奇迹。

        郭解放登上钟鼓楼后，一大群人都在茶座上喝茶，喝的是一种叫“三泡台”的茶水。

        “三泡台”又称盖碗茶，民间叫盅子，上有盖，下有托盘，盛水的花碗口大底小，精致美观。三泡台源于盛唐时期，明清时期传入西北，与当地饮茶习俗相结合，形成了独树一帜的、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茶品。茶具制作玲珑小巧，由茶盖、茶碗、茶托三部分组成，故称为“三泡台”或盖碗茶。细瓷精致，古色古香，令人赏心悦目，饮用时馨香甘甜，回味无穷。三泡台，是用上等的菊花、福建桂圆、新疆葡萄干、平安本地小枣、荔枝干、优质冰糖为佐料配制而成，香而不清则为一般，香而不甜为苦茶，甜而不活不算上等，只有鲜、爽、活才为茗中佳品，呷上一口茶的清、干果的香、冰糖的甜掺合着浸入丝丝神经。

        平安人在闲暇时，或大树下，或水榭旁，或楼阁内，吸着卷烟，喧着闲谎，喝得就是这个三泡台，一坐就是半天。

        那时候，文物保护还没有提上重要日程，国家级重点文物钟鼓楼在人们眼中也不过是个旧建筑而已，人们可以随意上，也可以在上面搞经营。精明的人就在上面摆上了茶摊。

        郭解放上到钟鼓楼上后，一个喝茶的就大声地喊：“郭老板！你不挣钱去嘛咋也跑到这个闲地方来了？”郭解放循声望去，原来是从行署建设处退了休的王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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