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论礼
        神爷心里想着：她原是一个姑娘，怪不得娘气十足，是我错怪她了。心里其实已早有所感，只是一直在跑无暇多思，如今此念一闪，随即明白，故而也不十分惊讶。

        那女子正是长孙长歌。

        她坐到神爷对面，婉笑倩然，低头不语，那丫鬟则站在了她身后。

        神爷一时手足无措，不知如何是好，他倒不是说看上了这姑娘，他已有柳长君，再美的女子也进不了眼了。此时只是事出突然，对待公子和对待姑娘自然不能一样，但很快他便平静了下来，淡淡的说道：“吃饭吧！”不自觉间声音温柔了不少。

        那姑娘“嗯”了一声，忽的抬起头来，满脸通红，蚊声细语的问道：“我，好看吗？……”

        声音虽小，可字字清晰，神爷还是听到了，神爷一怔，“好看，好看，十分好看……”颇为尴尬，赶紧转移了话题，于是问起食肆门口打架的缘由？突然又想到，这姑娘好生彪悍。

        此时正处封建社会前期，一个姑娘家不仅敢抛头露面，还敢当众斗殴，普通的女子可是做不到呢，也难怪神爷如此想了。《芊花本地记》中对此事也做了发散性评论，是关于礼的，当然它会向着神女说话，说她当时勇敢，冲破封建束缚之类的也不提了。

        有趣的是别的，它说“礼”的形成，乃是由于人类进化中由无序变为有序的需要，极端的说，就是把猿猴变成人，需重法，此法名曰“礼”，而非法律，把猴子变成人靠法律是行不通的，只能靠礼。而无序变有序，有两法，一是看得见的法律，二是看不见的礼，法明强制，礼暗教化，重法律则短效速，重礼制则长效长，此一明一暗，互配有无。礼之所以会被重视，正是由于这种潜移默化的长效影响机制，它符合了统治阶级的需要。

        礼长效暗地里影响的是思想，明面上能快速产生的效果也相当显著，便是肉眼可见的等级尊卑。由于等级的形成，制度的需要，要让人们明尊卑，有序化社会，因此古代“礼”一出现，就受到了统治阶级的欢迎。

        统治阶级想要更好的统治民众，须得让臣民“讲些规矩儿”，往前翻翻历史，尤其是春秋战国之前，一言不合就杀国君的也大有人在。于是有圣人出，以百姓为刍狗，制礼。满足了统治阶级需求的同时，无意中也更符合了人类及时代的发展规律。

        先古时一言一行皆需礼，全因把动物变成人的需要，此时社会礼太轻故需“重礼”治之。懂礼知礼行礼的人被下层民众特殊阶层化，受到尊重。而到了近代，阶级固化，女性缠足

        等等礼太重太乱，则人性受压抑，久之必有反，则即有倡“轻礼”者出，反而过度化，道德沦丧，则礼又重生。礼正如《三国》首言“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礼“重过为轻，轻过则重”，并且乱世愈尊，盛世渐贱，女孩们的贞操与裙子，男人们的权力都是礼的一部分……

        长孙长歌听神爷问起刚才之事，她自觉女儿家只要是对的当众打闹也没什么不妥，却偏巧不巧被眼前这位心仪的男子看到了，这是使她十分不好意思的，一时羞红了脸，欲语还休，正要开口，却听她旁边的丫鬟抢着道：“我家小姐吃食是一向精细的，吃前我去那食府后厨看了一遭，却不料看到环境脏乱，有些生肉里都爬了蛆儿呢……我家小姐气愤不过，便当众指责商家无良，又劝别个食客离去，店家非但不改过，反倒招人要打我们，实是黑心的狠呢！他是不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否则给他豹子胆……”

        话说到此突然被长孙长歌拉了一下衣角，“平儿……”是那丫鬟的名字，平儿已知多言，便从此闭口了。

        平儿说了一通，神爷方才想起，忙让侍卫打探了后厨，其实后厨侍卫们早早就打探过了，如今不过当面充数罢了，又小姐侠义心肠之类的客套话说了许多，最后与长孙长歌一道报了官府，过了几日案子尘埃落定两方才话了离别，各行其事，神爷继续在城中视察，长孙长歌则去找了父亲。

        如此又过了两日，视察已毕，神爷顺道去军中看了长孙琼。

        神爷是长孙琼的直属上司，大boss来了自然被列队欢迎，神爷来的消息也是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神爷与长孙长歌那日见面之时都未通报真实姓名，均以化名称之。

        长孙长歌早就听闻过皇帝的大名，传言他英姿飒爽，爱民如子，只是比较护妻，连一向十分严谨眼高的父亲平日里也常常夸赞皇帝仁慧无双，没有选错人。今日见他来了，一时好奇，趴在帐中角落偷看。此时长孙琼与神爷谈论军要大事已毕，正谈些风物人情，两人谈笑风生，十分愉快，好不融洽。长孙长歌被这种气氛感染，偷偷听了一会，果然如民间所传，这位皇帝闻多趣广，谈吐不凡，自有一种大气度，大情怀。只是奇怪的是，听得声音有些耳熟。待偷看到皇帝陛下的真容时，竟是那日替自己打人的那位公子，心里又悲又喜，悲的是举国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这皇帝已有妻室，而且是个护妻狂魔，曾为她屠一城之人，而且她向来只向往平凡的爱情，并不想嫁给皇亲贵族之人；喜的是见到了那日那位令她心仪的公子，而且这公子就是她平日里耳濡目染、被人人称赞的传说中丰神俊朗、英雄无双的皇帝陛下，今日又见到他果如传言般的谈吐，更是爱慕又加、情不自禁了。

        长歌很快就说服了自己，她怎么能在乎她的“职业”呢？真爱怎么能在乎那些呢？皇帝不也蛮好的吗，吃香的喝辣的永不愁。护妻呢？护妻不也蛮好的吗？这怎么能是缺点，这分明是一个优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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