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何处英雄不屠城！
        既然项梁都已将话说到了这份上，项羽还有什么好说得呢？

        为了赶在章邯援军到达之前全歼城阳秦军，项羽第二天拂晓就带着五千精锐铁骑直奔砀山，会合刘季整军西进，展开了对城阳的攻击。小小城阳城破墙低，如何抵得住两路悍勇楚军的奋力冲击？经过近三个时辰的激战，很想在项羽面前表现一下的自己武力的樊哙与刘季首席悍将曹参率先自北门杀入城中，与不愿束手就擒的秦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由于项羽所部全是骑兵，不利于在城阳狭窄的街衢作战，身为主将的刘季仅要求他驻军西门外阻秦军西窜。驻马城西黄土夯筑的宽阔驰道，想起平定江东时“贵县战役”与最近在襄城不得不指挥骑兵巷战的惨痛教训，项羽不由得对善解人意的老大哥心生感激。

        等了大约有半个时辰后，西门内开始有溃兵涌出，早已等得不耐烦的项羽刚想率军掩杀，却惊讶地发现这些所谓的“溃兵”竟然绝大部分是城阳的居民。看着眼前双股站站、衣衫褴褛的难民们，想起出发前项梁的教诲，项羽心生恻隐，将跪在近前的一位老者叫来一问，得知那樊哙、曹参不知为何已然狂性大发，正在屠城。

        “屠城？”闻言大惊的项羽回身吩咐副将项庄率军清缴混迹难民中的秦军后，立即催马入城，想找刘季阻止这场屠城悲剧。沿着城阳西关大街前行了不到半里，忽有大股难民嚎喊而来，心急如焚的项羽刚想拨马相让，突感正前方有杀气袭来，下意识地挥剑一挡，只听“当”的一声钝响，身前突袭之人手中长剑脱手而飞，踉跄后退，仰天跌倒，心头大怒的项羽正想拍马上前结果这“卑鄙无耻”之徒的性命，却惊讶地发现这家伙竟然是号称刘季手下第一悍将的曹参。

        “曹参，你这是干什么？”看着马前面红耳赤的曹参，项羽勒马怒喝。

        “项少将军，末将杀得性起，还以为你是秦军将领呢！”见项羽震怒，惊诧于其惊人武力的曹参心中沮丧，惶恐不已。

        “哼，听说你与樊哙正在屠城，可是沛公下的令？”想曹参决无袭杀自己之理，项羽不准备再在这问题上与他多作纠缠。

        “项少将军有所不知，那秦将极其狡诈，令秦军身着黔首衣衫，混迹人群对我军进行袭击，令我士卒损失惨重，这屠城之举实乃不得已啊！”曹参心中的真是想法是：要不是项羽您先屠了襄城，这张沔也许早投降了，哪里还会这样拼死抵抗？

        “依目前情势，并无屠城必要，你给我马上收束士卒，令他们立即停止屠杀。”

        “项少将军，现在士卒们杀红了眼，恐怕很难收束得住啊！”看着乱成一团的街衢，曹参很感为难。

        “唉，你尽力而为吧！”感觉曹参所言非虚的项羽无奈摇头。

        ***

        夕阳西下，断肠人不在天涯，全过了奈何桥！

        “刘兄，出兵前季父再三吩咐兄弟要善待百姓，如无必要千万不要屠城，唉！”落日余辉中，项羽终于找到了正在城楼上拥美独饮的刘季。

        “沛公，虽说此事却有不得已之处，但樊哙、曹参未能及时收束部卒，至使局面失控，实有不可推卸之责，属下觉得你应严惩两人，以儆效尤！”望着城楼下大街小巷中遍地尸骸，伺立一旁的萧何显然也是心有不忍。

        “哈哈，项弟您向来杀伐决断雷厉风行，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了？不就屠了个小小的城阳吗？有什么好自责的？要是武信君责备，你尽管将责任往大哥身上推就是了！”静默片刻，刘季忽然一把推开偎依怀中的娇媚女子，大笑着站了起来。这刘季虽已年过四十，但身形挺拔，身材魁梧，顾盼之间甚有豪气。

        “这……”见刘季说得坦率，项羽一时语塞，心中暗自嘀咕：推到你身上有什么用？在那些腐儒眼中，你刘季乃宽厚长者，怎么可能屠城呢？这事一定又是项羽那屠夫干的！你刘季最多也只是阻止不力罢了！

        “沛公，正是由于胡亥暴虐无道，天下豪杰才并起关东，天下纷纷，唯有德者居之，多杀有伤天和，还是不杀为妙啊！”在丰沛集团中，这萧何的地位很是特殊，他不仅起兵前地位最高，曾在秦廷组织的地方官员考核中名列第一，而且对刘季特别忠心，先后已动员了几十个亲属前来投军，主动将整个家族绑到了刘季战车上。

        ——“高帝曰：‘……且诸君独以身随我，多者两三人。今萧何举宗数十人皆随我，功不可忘也。’君臣皆莫敢言。”（《史记.萧相国世家》）

        “项兄弟，为兄还记得不久前您独闯砀山时对我说得话，这天下纷争，唯有力者得之！兄弟你志在天下，可千万不能有妇人之仁啊！大哥我虽是粗人，但多少也知道些陈年旧史，自古而今，有那个提着脑袋争天下的豪杰不杀人？要是当年赢政手下的统帅们俘获了六国将卒皆纵之，始皇安能统一天下？当年秦白起‘伊阙之战’斩杀韩魏联军二十四万；攻拔楚都，焚其祖庙，歼灭楚军近三十五万；长平之战更是一举坑杀赵卒四十万，继而全歼赵、韩联军三十万！观其一生，戎马征战三十七年，攻拔敌国七十余城，斩杀敌军百六十余万，遂成战神之名！战国纷争几百年，腐儒们那套‘仁者无敌’之论早已被证明是行不通的。当年文王再有仁德，若无武王伐纣之举，能有八百年周天下？哼，说句亵渎圣人的话，那鲁孔丘自己都未必相信自己那套学说真能安天下！”

        “大哥之言甚是。”

        ——听完刘季的长篇大论，不仅“心有戚戚焉”的项羽对其大起知己之感，甚至连萧何也暗自点头，觉得自己的主公确实见识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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