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府户子弟
        一番惨烈的厮杀之后，利用飞抓子绳索攀上城墙的柔然劲卒阵亡殆尽，仓促应战的西海军终于掌握了城头的局势，将突袭杀上城墙的柔然人压了回去。缺少攻城器械的柔然大军在城头滚木擂石的威胁下，用骑弓在城外奔驰对射了一阵，眼见仓促间无法再次攻上去，只得暂时后撤扎营。

        苍凉的牛角号响起，正在抓着绳索攀附登城的柔然兵或直接跳下，或顺势下滑，落地后朝本阵狂奔而回。不断有人后背中箭仆倒在地挣扎死去。负责压制城头的柔然人不甘示弱，飞快的将箭壶里的羽箭抛向城头。让正借机射杀撤退中的柔然兵的魏卒不敢太过肆意。

        刑洛一挥手中的黄杨木弓，将激射而来的羽箭拨开，后退几步，就地坐在一具柔然人尸体上歇息。负责城门附近守备的旗牌校张米挡住柔然人的突袭后，心有余悸下对刑洛三人充满感激。本欲让人带三人下去休息，但被刑洛拒绝，反而要求留在城头配合西海军守城。张米见他坚持，于是将刑洛三人编入自己的旗牌，留在城头。

        刑洛自然不是家国情怀突然大爆发，他只是觉得若是西海镇城最终免不了陷落，那么留在城墙附近总能多一些逃生的机会。躲进城内固然暂时安全无虞，但城破后脱身也难。况且留在城头，好歹也能尽份力。

        飞上城头的羽箭逐渐零落，柔然人大军缓缓后撤，向远处退去。张米扬了扬手，西海镇军卒停了下来，纷纷席地而坐歇息喘息。扭头看了看不远处坐在尸体上那个比自己小许多的年轻人，张米迈步走了过去。

        “刑兄弟，怎么样？”张米露出笑容关切道。

        “嗯，还好。”刑洛点点头。问的随意，答得含糊。只是开场的客套话，不用在意其中内容。

        “那就好，起先我还生怕你们适应不了。毕竟这种血肉横飞的厮杀场面，一般人刚碰上不吐出来都算好的。”张米点头说道。

        想了想，三十多岁的旗牌校问道，“说起来，我瞅你射箭的手法、刚才与柔然人厮杀的招式，都有军镇中惯用手法的影子。莫非你也是府户子弟。”

        刑洛怔了怔，自己自幼在京畿长大，虽则中间因办案去过北地，潜入过江南。但与军旅之人倒从没有过关联。所习练的刀枪弓弩都是义父所教。若这些都是军镇中通行的东西，莫非义父乃是出身军旅。

        “张大哥，不知军中通行的锻体炼息之法可是陷阵道？”刑洛没有回答张米的问题，反而询问起另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不错，陷阵道正是军中广为流传习练的锻息法子。据说是太祖融合麾下大将武技功法为军中低级校官所创，已流传百年有余。怎么？刑兄弟锻体炼息用的也是这个法子？”张米眼睛一亮，追问道。

        世间高深精妙的锻体炼息法门要么为高门世族，皇室贵胄所私藏独据，要么被江湖门派作为镇派秘笈，深藏高阁，等闲不会外传。平民百姓，市井草根想要习练，要么拜师入门，自此踏入江湖路；要么获得高门青睐，得传秘藏功法，成为世族外附；要么被皇族恩宠，允入武英楼自择功法习练。

        若不然，就只能入军伍，同府户子弟一般，习练广为人知的陷阵道。见刑洛习练的也可能是陷阵道这个功法，张米不由来感到亲切，这表明两人是同样的出身。

        刑洛稍一思忖，点头道：“张大哥，实不相瞒，我不是什么府户子弟。不过曾与军中人物结识相交，颇为投缘。得其相授，对军中通行的法门颇为熟悉。”

        张米稍稍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又高兴起来，慨然道：“能被军中弟兄看中，那说明小兄弟对咱们军汉的脾气。今次若不是你们破坏了柔然人偷城门，不定现在这西海城里成什么样子呢。”

        说完拍拍刑洛的肩膀，让几人抓紧时间休整，这才转身呼喝军兵收拾城头的尸骸，整理守城的器具，安排人手轮流值守休整……

        日头早已落入西天，残光让天地间昏黄一片。封玉尚朝远处依稀可辨的城墙啐了口唾沫。一只小黑狗摇着尾巴一拐一瘸地走过来，把脑袋在他腿上蹭了蹭。

        “黑仔，回家。”封玉尚冲小黑狗喊了声，扭头往自己住的小院走去。边走边教训小狗道：“最近没事儿别在街上乱跑，这帮军汉粗鄙不堪，小心把你抓去吃肉。”

        今天军兵抓捕潜入城内的柔然细作时，自家的小黑狗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居然冲上去撕咬军兵，让柔然细作乘机逃脱。若不是自己及时赶到，扯出药菩萨师兄的这张虎皮，小黑仔现在早该变成狗肉了。

        封玉尚推开自己居住的小院宅门走了进去，小黑狗忙跟了进去。跟着主人走过半个院落，小黑狗突然停住，歪着脑袋盯着小院角落里的发出呜呜的警告。封玉尚回头看了看角落里的杂物堆，冲小黑狗骂道：“乱吠瞎叫什么？赶紧回窝睡觉去。”骂完飞快的打开里屋的门闪身进去。

        小黑狗看看杂物堆，又扭头看看紧闭的屋门，有些迷茫。原地徘徊了一会儿，从杂物堆弹出个小石子，打在它的嘴上。小黑狗被激怒了，呜呜地跐牙吠叫起来。过了半晌，屋门依旧紧闭，杂物堆也没了动静。小黑狗慢慢瘸拐着靠近杂物堆，吸着鼻子嗅着。

        从杂物堆里突地探出一只手，一把捏住小黑狗的脖子。呜小黑狗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悲鸣，就被生生扭断了脖子，四肢抽噎着倒在地上。一个人影从杂物堆里站了起来，蹑手蹑脚走到里屋门前，掏出匕首插入门缝拨动。

        哐啷一声，门闩被匕首拨开。房门吱呀声被轻轻推开。躺在床上假寐的封玉尚紧张的浑身颤抖，不敢稍动。来人进了屋内，径直摸到床前。冰凉的匕首贴在脖颈上的时候，封玉尚在也无法假装睡着。颤抖着声音求告道：“好汉饶命！钱财都在角落那个陶罐内，只求莫伤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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