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金钟 (3 / 4)
        一声，又一声。

        到最后，钟声落下，两人几乎同时开口：“几声？”

        顾衡先点一点头，猛地翻身起来，愕然出声：“宫中敲响金钟二十七声！宫中已无太后，是陛下！”

        银雪初降，天地茫茫，这么早又这么冷的天气里，本就早早萧条起来的汴京更是空了无数条大街小巷，然而这一天却又注定不平常，安静萧索的背后，像是有暗流涌动。

        顾衡坐着马车，陪宜阳长公主经过朱雀大街时，隐隐能听到巷子深处传来的一两声哽咽争执，即使他不惮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测官家这二十多年从政以来的所作所为，此时也不禁怀疑起来，难道自己平日所见，当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了吗？

        他还记得这个所谓的官家舅舅曾经亲手给自己扎过风筝的事，但也记得那一碗官家在宫宴上随手赐下的羹汤，几乎要了自家父亲半条命的事，他想起了官家挥毫泼墨时的从容姿态，却也跟着记起这人面对金人来袭，只想到奔逃，失了帝王威严的那一份仓皇。

        没来由地，顾衡轻轻叹了口气，旋即伸出手去，将马车的小窗后的帘子轻轻掀开，往外头看了一眼。

        大雪还是没停，扑扑簌簌，好似柳絮漫天飞扬，路上为数不多的行人行走缓慢，还有母亲怕孩子跌了跤，将不过黄发年纪的小小孩童抱在怀里，在路上小心翼翼走着的。

        他望了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眸色略略一收，显出一点迷茫。

        外头天寒地冻，马车里即使温暖，到底也有限，他又掀开了窗后的帘子向外张望，一缕细细的寒风便呼啦啦地卷了进来，连带着细碎的雪粒子也扑进来，倒给马车里添了些许寒气。

        宜阳长公主本来正在闭目养神，似乎察觉到附近的动静，不由开口，语气温婉，却是坚定的调子：“把帘子放下吧，看什么呢？”

        “人生如若逆旅，天地好似熔炉。”顾衡放下帘子，喃喃着道，“都在苦苦煎熬。”

        他们或许会为了明日的朝堂上又会生出什么风波而百般费心，而这天地间最普通不过的平头百姓，却是在大雪天里，连走路都要艰难上几分的。

        谁又比谁更容易呢？

        宜阳长公主手里捧着的是个小巧的水墨丹青珐琅暖炉，暖和的很，她已经不年轻了，却仍旧显得美丽，往常顾衡看她，只觉着自家娘亲美得温婉柔软，这会儿子再定睛去看，却见宜阳长公主嘴角轻轻一扯，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弧度时，才惊觉这哪里是个温柔的美人。

        无论岁月如何更迭，宜阳长公主骨子里，仍是那一朵当年曾在满汴京盛放过的娇艳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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