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冰雪肝胆 (1 / 8)
        金国，会宁。

        七月流火，燥热的夏天终于到了将要结束的时候，白天虽然还是热得能把人连皮带骨都给融化掉，到了夜里，却也渐渐添几分飒飒凉意。

        白天刚下过一场瓢泼大雨，这会儿夕阳西沉，暮色四合，整个会宁城里便多了些许微腥的泥土味道，被风一吹，散开了，飘得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再伴着陡然生出的凉意，会宁城的文人墨客，也忍不住彩笔新题，写一两句与秋天有关的诗句。

        只是茶坊酒肆里的这些人写完了诗歌，发完自己的一番感慨，四下对了个眼儿，也忍不住叹息一声，连连道：“真是造孽！”

        一旁有添茶的小二过来，听他们如此说道，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好奇着问：“诸位爷说什么呢？”

        这些自视甚高的文人便满脸同情地看着他——瞧瞧，都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怎么咱们这会宁城里顶有名的酒楼中，还有这么些个不懂家国大事，一心只爱孔方兄的俗人！

        有“热心”的就与他说起两句：“咱们陛下前两日把早些时候配给当朝亲王，他的堂叔父的一位北辽宗室女给夺回宫里去了！据说那个宗室女生得美艳动人，与北辽昔日的那位辅国公主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啊！”

        小二一边给他们添上热茶，一边奇道：“陛下是天下人之主，富有四海，权掌乾坤，他想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不过是个北辽的亡国宗室女，也不是什么大事，几位怎么还说‘造孽’呢？”

        “你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另一个茶客慢慢啜饮着热茶，摇头哂笑，“那位亲王其实与咱们陛下一向不睦，而他又是朝中立场鲜明的一位，他支持的，就是陛下的亲侄，我们如今的太子殿下，陛下的膝下一直无有所出，原先也把太子当自己亲儿子看，只是这半年多来，太子屡屡惹得他不痛快，这可不……既然短时间内不好把自己亲手扶上位的太子给撸下来，那就只能杀鸡儆猴了！”

        他这一番话说得七拐八绕，小二怔愣片刻，似乎才回过神来，长长地“哦”一声，恍然大悟：“您是说，这位北辽的宗室女成为了朝堂倾轧的牺牲品，而不是单纯的因美色而遭殃，这才是造孽呢！”

        “你小子倒是有几分灵性！”一个茶客喝完了茶，随即起了身，想着是有别的事要离开，起身时面带笑意地拍了拍小二的肩膀，称赞了两句，一摇三晃地出去了。

        其余茶客见领头的都走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换了话题，又重新聊起风花雪月来。

        小二把他们面前的茶杯一一添满，又摆上几碟子的瓜果点心，一切伺候妥当了，这才躬身退下。

        空气里的泥土腥气久久未散，扑面而来的风尚有几分热意，却也能让人觉出它与酷暑时节的不同来。

        “掌柜的，我先告半个时辰的假，很快就回来。”这时小二将肩上搭着的一条白毛巾朝柜台上一丢，身子也不躬着了，脊背在无形中挺直许多，整个人像是换了张皮似的，不待自家掌柜开口允诺，他便匆匆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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