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捅破窗户纸 (1 / 4)
        明德堂里的灯亮着。

        孟老太君换了一件墨蓝色的玄色丝绣八团花对襟褙子，额上系着一条同色的宝相花纹的抹额，默不作声地端坐在正堂的上首。

        许是原先已经安枕，半夜又被突然唤醒的缘故，她的脸色并不如往常红润，多了些疲惫，一双眼睛倒还算清明，望着正从外头进来，肩上的衣裳、额前的鬓发都被大雨打湿了一片的孟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梁姑在她的身后垫了个秋香色的填着鹅绒的软枕，方便孟老太君靠得舒服些，孟老太君也没注意上这些，将手中的乌檀拐杖朝地上重重一磕，虽然还没说话，却已有了三分问责的威势——这是要孟舟主动将事情说了。

        孟舟跨步进来，回府的这一路上他想了不少，将事情的轻重缓急都捋清了，见了孟老太君，脸上也不复往日的随意笑容，眸光沉沉，下巴也紧紧地绷着，他在祖母的面前站定了，拱一拱手，算是行礼问安了。

        “劳累祖母安睡，是孙儿的不是。”孟舟恳切地道。

        顿了一顿，也不待孟老太君再问，他便一五一十地将撷芳楼里发生的争执都说了。

        孟老太君的关注点倒不在于他为何会与蔡迢起了争执，在老辈人的眼中，自家孙儿一向乖顺能干，要说闹事，那也得是别人先挑起来的，更何况蔡迢故去的父亲蔡京为人精明钻营，急功好利，虽说人一死便万事皆空，可到底她也是看不惯蔡家的，便对蔡迢少了许多好感，此事一出，她对蔡迢更加厌恶起来，反而要替孟舟脱罪了。

        她只略略思索，便直接问道：“星斗说你傍晚时便从禁中出来了，下了值不回府，去撷芳楼做什么？你也够年纪了，若是为了寻个乐子，我原先与你说过的，将你院里的几个丫头收了房，岂不是更加便宜？”

        ——说穿了，孟老太君想训斥的，无非就是“平日看你自持如柳下惠，怎么也学那等子没骨头的男子，见了娼妓便走不动道？”

        孟老太君作为传统妇人，当然不是要府中唯一的嫡孙秉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信念，只纳正妻，而不娶任何姨娘妾室，即使她愿意，呈贡在宗祠的列祖列宗也未必愿意，大家都指着孟舟为靖国公府的这一脉开枝散叶呢，让她不满的，是孟舟半夜仍在撷芳楼寻花问柳的荒唐之举，也是君子行事，本应光明磊落，怎能如此鬼祟失仪？

        孟舟深深地吸口气，又做了一番心理准备，这才缓缓开口：“孙儿只是去撷芳楼与严峥喝酒，论了论朝中大事，并非狎妓，这一点，祖母也尽可派人去撷芳楼问询。至于孙儿院里，祖母前些时日送去的那几个丫头，要么还是让梁姑去领回来，继续在明德堂伺候吧，原来与孙儿一同长大的几位姐姐就很好，那些小丫头做事虽然尽心，到底是生得太好了，孙儿瞧着，也不自在。”

        孟老太君听了，掀了掀眼皮，不动声色地回道：“有什么好不自在的？你老子在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娶了你母亲，祖母纵着你这么些年，眼看着你都这么大了，府中还是人丁寥落，娶妇一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丫头生得好，也不至于会耽误你进益，你若心中坦荡，哪怕姑娘貌若天仙，又有何妨？”

        孟舟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忽地一撩衣袍下摆，整个人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寒冬腊月，又是凄风苦雨的时候，地上冰凉到何等程度足以相见，孟舟的膝盖甫一落地，便有丝丝寒意透骨，他皱了下眉，举目望着孟老太君，沉声道：“孙儿不愿娶亲，没得耽误了好人家的女儿。至于个中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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