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延灯 (5 / 5)
        秦桑极有眼色，知道这位左使爱洁的毛病犯了，恰好自己来时，为了以防阁主挑剔，亲自带了一套汝窑的青白瓷茶具，便起身打开她带来的红檀木盒，从里面取了两只青白瓷莲瓣纹茶盅，又取出正山小种，用阁楼里正燃着的红泥小炉重新冲泡了一回，这才将两只盛了澄黄茶汤的茶盅递给了二人。

        她在烹茶，也没耽误听，那边延灯已经将谢星河前些时日所擒更夫所吐出来的相关信息看了一遍，手指微微蜷着，面色微冷：“金国人着实大胆了些。”

        “岂止是大胆啊？”谢星河哂笑一声，“五月初，这汴京城里闹了一桩刺杀案，遇刺的是康王，图谋杀人的是两个来自金国的胡女，军巡院查案查了一个多月，最后却不了了之。要说他们背后无人指使，谁又肯信呢？再之后，殿前都点检朱聪在小甜水巷被杀，凶器是北辽此次派来定盟的萧姓正使惯用的金错刀。而陈桥驿的惊天一爆中，走脱了图灵！”

        谢星河说话的声调不高，语气也平铺直叙，没有任何添加或渲染的色彩，客观而又冷漠，延灯却听得皱起了眉。

        看起来毫无关联的一桩桩、一件件，等到将它们都在大宋与金国的关系中铺开，勾连出来的，却是草蛇灰线，一环扣一环的紧密。

        这些事情看起来与金国的当权者没有任何联系，可是细想呢？如果没有当权者的背后指使，那两个胡女、杀朱聪的人、乃至于走脱后又被谢星河远赴千里拎回来的图灵，又如何敢犯下此等杀孽？

        “如今尚不是乱世。”延灯思考了半晌，最后冷静地道。

        谢星河一摊手，望着面前青白瓷的莲瓣纹茶盅，目光幽深不明：“都说如今是和乐盛世，万国来朝，你肯信吗？”

        窗外银月如钩，七夕刚过，离月圆尚早，延灯似是感知到月光的清冷寂寞，偏开头，往窗外望了一望。

        四海归一阁揽江湖游侠，聚四海英杰，做的一直都是俯仰无愧的事，即使它重如泰山，哪怕它轻如鸿毛。

        “可我并不是大宋的人。”延灯坐了半日，总算露出一点笑意，转头望向谢星河的目光中多了揶揄，“老阁主当年在塞外捡到的我，我如今的名字是他取的，自小学的机巧之术也是中原的路数，只是我这骨子里，仍然流了一半胡人的血，你不介意么？”

        谢星河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本来懒散半合的眼眸倏地睁开，迎着延灯望过来的目光，他忽然往前倾一倾身，在距延灯不过半寸的地方停下，两人呼吸相闻，却都冷静自持：“历任左右使都由阁主亲自任命，我若不放心，当初又为何有此举？四海归一阁创于中原，绵延荫庇的却不只是中原，你认为自己是蛮夷，我何尝不觉得自己也有粗鲁莽撞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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