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苦衷 (1 / 2)
        红泥小炉里响起“咕嘟”“咕嘟”的水沸声，过不多时，红泥小炉的顶盖也被蒸汽顶开，从小到大，达命堂的书房顾衍不知进出了多少趟，他对这里当然也不陌生，甚至不需顾西涯说什么，四下看了看，便倾身过去。

        先是一手拎起红泥小炉顶盖上的镀金环钩，将红泥小炉放到了一边的茶案上，接着又掀开顶盖，拿一柄木勺放进去轻轻一搅，另一只手托起先前就放在茶案上的汝窑粉底白瓷茶碗，往里头倾了一勺茶汤进去。

        待茶汤落碗，顾衍的脸上也显出诧异来：“父亲不是喝茶？这是……红糖酒酿？”

        顾西涯将茶碗托在手上，迎着明亮的烛光细细看了一回，含笑说道：“你来之前，阿衡刚回去不久。”

        顾衍顿时明白了，有些哭笑不得。

        阿衡也不知是什么毛病，从小就极爱吃甜食，无论是汤水茶饮，还是糕饼点心，但凡是稍稍甜一些的，他都能说出其中的二三门道来，简直比那些食肆茶馆里的老餮都要精通。

        眼前的这一碟子洒了一层嫩黄桂花蕊的枣泥云片糕，约莫也是方才顾衡特意带过来的。而顾西涯捧在手上的茶碗里，盛着的红糖酒酿，多半也是顾衡的意思……吧？

        “本也不打算在这里多坐的，”顾西涯拿起一只粉底白瓷的小汤匙，舀了一勺红糖酒酿，望着在烛光下显得甚是晶莹，闻起来也香甜的汤水，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有细细的纹路，漫不经心地说，“也不知是不是阿衡今天在外面与书局老板商谈的不顺利，他的情绪不怎么高，说是想来与我说话，却是将亲手做的点心放下后，又给煮了一壶红糖酒酿，说话时也没精打采，没说两句便走了。人走了，红糖酒酿还没好，我便只好费一费心思，等煮好了，好歹吃上一碗，再回去睡觉。”

        顾衍听了，不禁笑着叹口气：“本来是阿衡爱吃甜食，您素来又不爱这些汤汤水水的，他是糊涂了，好一顿折腾！您去睡吧，这里我来收拾就是。”

        顾西涯将手中的书卷随手合上，端着茶碗，又慢慢地吃了一口，也没点头或摇头，就那么微微笑着，眸光深邃，反复看了顾衍几次。

        顾衍被他看得欲言又止，颇有些心神不定，一偏头，眼角余光瞥见顾西涯刚刚合上的书卷，依稀是《晋书》里关于前秦皇帝苻坚的一段轶事，定睛辨了一辨，认出上面有“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等句，心头忽忽一跳。

        顾西涯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又吃了两口红糖酒酿，这才将茶碗放下，叹道：“阿衡的这张嘴啊，也不知是什么做的，怎这般嗜甜？放的红糖要比厨上多一倍，就算是只吃上这几口，我今晚约莫就要睡不安稳了。我还是不要勉强自己了，收了吧。”

        顾衍回过神，赶忙将茶碗收了，与红泥小炉放到了一处，等会儿唤仆婢过来就是，又与顾西涯斟了一杯清茶送过去，笑着点头：“我记得有一年从北境回来，给家里带了北境特有的糕点，是用羊奶做的，大家都觉得腥膻，阿衡却说甜的正好，吃了好几块，甚至还央求我以后再带一次。这么些年，他这嗜甜的毛病怕是改不了啦。”

        “是啊。众生皆苦，他爱吃一点甜的，也没什么不好。”顾西涯说道，喝了口清茶后便起了身，是要离开书房，回主屋歇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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