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理后事夫人查旧账（上）
        这厮忍不住伤悲，只顾着掩袖痛哭。旁边坐着的张沁，见那赵元休、刘娥仍是无声未言，未免这厮嚎啕声又将那二人恼了，只朝他使了眼色，让他速速下去，自己却又不好多言，只道：“人已经没了，王爷还是节哀罢。”

        刘娥听她这句，才缓过神来，见元休尚不曾得清醒，只低声斥喝：“你这是哪里的话？好好一条人命，怎的没就没了？谁学你这般冷血无情的，竟未曾由衷！”

        听了刘娥一番训诫，让张沁又不敢再言，但见刘娥好容易强忍了伤心，又起身去侍候王爷，婉言相劝于他：“斯人已矣，王爷可别平白的伤了身，妹妹泉下有知，只怕心里也是不安的，如今我等能做的，可要前去见她一面，方不负几日来与她好了一场。”那刘娥原想忍住伤心，未想话一完，也不禁惊动心内情丝，又按捺不住泪水。

        赵元休此刻方如梦一场，猛然醒悟，顿时两泪簌簌齐下，想到前日故人笑颜如花，今日人却已不复，更添惆怅，满腹心事，也只有自己知道，只倒身依偎在刘娥怀里，口中喃喃：“终是我负了她……”

        其实，刘娥何尝不知他的心思，想起夜里何氏所之话，竟一语成谶，方才恍然明白原来何氏早存必死之心，此时更是追悔万分，一时间也没了主意，只取出帕为元休擦拭去了泪水，哽咽着着：“王爷如此悲恸，妹妹若在泉下知道，可不使她魂魄不宁么？”

        赵元休耳朵里听着，心神却像出了体魄，自语道：“秀儿是如何真真儿的人，不过十三的妙龄，如何偏去了，如何偏去了……”刘娥看着他这个样，心里何尝不难受，又似听那外头丫鬟们也纷纷哭泣，赵元休才想起刘娥的话也有理，“是时候该去看看她了……”

        刘娥点了点头，眼中姣珠不觉竟滴在赵元休身上，也便将他扶起，只让竺莫带路，众人便往那红楼而去，张沁自然也免不了陪侍。

        未至红楼，只有在杨恢外头侍立，便能听到缕倩不住哭嚎，那哭泣声断断续续，便知是哭了许久。刚进了屋去，便觉昏暗，只见已将何氏的尸身停在了地上，又望那地上还悬着白绫，刘娥不禁暗暗吃惊。两旁的四五个丫鬟厮，无一不是红润着眼睛的。

        刘娥见到此景，又想起她的衷肠话儿，更无法抑制心中情绪，踉踉跄跄地走到她尸体边，望着那不曾改的容貌，嘴角还似弯着弧度，想起她一颦一笑，好不叫人怜惜！摸着她那洁白如冰的脸颊，但细见那脖上一道红印分明，又对及白绫一根，只问道：“这是如何缘故？”

        缕倩哭着答道：“奴婢们还是在屏风后头发现的，寻着时，姑娘已经悬梁升天了，身也早便凉透。可怜咱家姑娘还未享受世上美好，只求王爷做主罢！”着，便哭着跪到了赵元休面前苦苦哀求起来。

        张沁在旁边听到缕倩如此哭诉，怕赵元休为难，也跟着道：“何妹妹死得突然，想来并非寻常，怎么如花妙龄便肯轻易撒手人寰了？想来必定有因，还望王爷详查，断能不放过始作俑者，也好给何门一个交代！”

        “听你这话，想必是有可疑的人了？”刘娥忍着心酸问道。

        “恕妹妹不敬，秀儿昨夜见的，也只有王嫔姐姐了……”张沁话未完，只听“啪”得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了她脸上，那脸上，立刻起了五条血红的指印。

        赵元休紧紧咬住牙齿，一时伤心、愤恨齐至，更加厌恶起她无端生事，竟胡口又污蔑起了心爱之人，恨恨地望着她，才颤抖着开了口：“你倒是愈发让人恶心！”又攥紧了先前掌掴的手，手上亦是一阵火辣辣的痛。

        刘娥只在旁边看着，在竺莫的搀扶下，立起了身，心中感慰赵元休的一片信任，才暖了人心。只走去张沁面前，忿忿地望着她用手捂着那一边脸颊，拉过那只手，紧紧地看着她，让张沁不禁感到一股气势咄咄逼人：“何妹妹因何而死，只怕没人有你心中清楚，却在这血口喷人！”

        张沁冷笑了一声，壮起了胆量，道：“昨夜是姐姐见的她罢？不知姐姐可了甚么好话，竟将活生生的人给逼下黄泉，姐姐好手段哪！”

        “住口！”赵元休一声喝住。

        张沁回头看了赵元休一眼，这会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你们二人如此串通一气，不过为了置我于死地么？这偌大的王府，王爷偏生不怕别人如何传扬么？知道的道你只护爱妾，不知道的，传到朝堂上又该些甚么？到时王爷可如何在朝堂立足，如何替你父皇分忧！”着，轻蔑地又笑了起来。

        赵元休平时最忌讳妇人妄议政事，何况这张沁还拿着此事做把柄要挟，更是忍无可忍，又是一记耳光狠狠掴在她另一边脸上，这一掌下去，可是不轻，倒将那张沁掌掴在地，头上珠钗又掉落一地。张沁只用双手撑在地上，口中直道：“王爷……打得好……”不甘、埋怨、嗔怪，一时多种气充斥了她的内心。

        刘娥这会儿越发的看不起她，可笑她竟然如此不知廉耻，不知进退的，对其更是不屑一顾，只转身对赵元休道：“王爷，时辰不早，还是早些命人承办后事罢。”

        赵元休点了点头，将杨恢传了进来，吩咐道：“且先将她停当在后宅禄香管里，再请何府、幕僚大官员前来吊唁。”着，又不敢再看何氏的尸身，为怕伤情，闭紧了眼睛，又仰天长叹一声，对刘娥道，“剩下的事，便由你代办罢！”

        刘娥忙应了下来，赵元休又看过旁边倒在地上的张沁，冷冷地道：“至于你，回去好好闭门思过！不得踏出门半步！”赵元休这声令，无疑将她打入了死谷。

        张沁心里何尝不感到一阵冰冷寒意袭人，只拖长了声音：“是——妾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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