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立个旗号
        黄太冲听到这里，对宋三平好不满意，责备道：“三平，你这话怎么说得出口？你姑父虽然不是东林党人，可一直是东林的支持者，他两次蒙冤下台，都是得罪了宦官，让阉党整的。福藩是阉党一伙儿的郑贵妃的孙儿。你的屁股坐到哪一边去了？”

        “唉——”宋三平把两手一摊，叹了一口气，“我早就料到有你这样的责难，所以昨天就是牧斋师和师母走了我都不敢这么说。今天又要不是河东君问到这里，我还不说呢。”

        这个时候李贞丽看气氛有点儿僵，赶紧说道：“饭菜都弄好了，我们都去吃饭吧。”

        这两男二女，再加上一个女扮男装的柳如是一起上了楼。楼上的餐室很大。因为在明朝，上层人士一起吃饭，都是一个人一张桌子，自己吃自己那一份。人要是多了，就要占很大的地方。距离拉得远了，那时候又没有麦克风和扩音器，别人说话就不容易听见，自然就符合“食饭不语”的自古以来的卫生习惯。

        可是今天不同，正式上席的只有柳、宋、黄和李贞丽四个人。柳如是便对李贞丽说，今天吃饭的都是自家人，抬来一张大的八仙桌算了，四个人一人一边，李香君挨着李贞丽，在一张桌子上吃算了。这样，还好说话一点。

        李贞丽觉得奇怪。从来，在柳如是参加的宴会中，她是坚持自己一个人一桌的古老的传统。当然，其中也含有她是女人，和男人挨得近了诸多不便的因素在内。

        今天李贞丽可是按照原来的习惯准备的，二楼的餐厅里，已经按照一人一桌的方式安排妥当。柳如是为什么要改变主意？啊哈！李贞丽捉摸出味儿来了，原来柳如是要找机会和宋三平挨得近一点儿啊。她哪里不会成人之美？于是赶紧张罗，叫丫头婆子们抬来一张八仙桌，柳如是坐客位，她和香君在下首主位，二位男士左右打横相陪。男女交错，其乐融融。

        丫鬟们上好了菜和酒。柳如是说：“今天咱们算是家宴，就不要有那些敬来敬去的客套了。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边吃边谈，这样更自然些。”

        柳如是知道下面还有严肃的政治问题要谈，而且，观点冲突的苗子已经露头，现在先要把气氛弄得融洽一些，才好谈以后的事儿。宋三平也感觉到了柳如是的苦心，心想，这位柳夫人可真是七巧玲珑心，情商不是一般的高。要是以后请她负责一些困难的谈判工作，那她可是太合适的人选。

        哪像那些自以为会读书的书呆子，明明是迂腐还自以为得计。比起来呀，柳如是嫁给钱牧斋，可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屎粑上了。

        李贞丽带着李香君张罗着让酒布菜，气氛一下子就热烈起来。两筷子菜、一杯酒入肚，该宋三平回答黄太冲的责难了。

        宋三平说：“阉党是祸国殃民的坏人，又是陷害了我们那么多父辈的仇人，这些小弟也是完全知道的。这郑贵妃的孙子，更不是什么好人，那七不可立的论据，我也完全赞成。当此天下危亡之际，为天下计，为我辈的身家性命计，绝对不能让留都的最高权柄掌握在这些坏人手里。我们这些忧国忧民的忠义之士一定要把实权拿过来，这个天下可能还有中兴的希望。”

        “是的，”黄太冲的对宋三平的不满，减退了一些，“这不就是我们孜孜以求的目标吗？”

        “是呀，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柳如是说。

        李香君给站起来拿着酒壶把宋三平面前的酒杯斟满，又扫了宋三平一眼。宋三平拿着酒杯对着李香君说：谢谢，闹了个四目相对。李香君脸一红，忙把脸扭了开去。

        柳如是是何等人也，这些男女之间的眉目传情，看得多了，真的假的，自己也做得多了。心里一惊：香君这丫头看上宋三平了啊。这李贞丽正在张罗着梳栊李香君，莫不是她们娘儿俩都看上了宋三平，要招这他做第一个娇客。这娘儿俩的眼光不错啊——怪不得贞丽她昨天和我说起宋三平的时候阴阳怪气的。

        这个事儿先放一放，还是先把拥立的事儿弄清楚吧。

        这个时候，就听宋三平说：“福藩不是什么有用之人，如果真立他为君，只不过是又来了一个鱼肉百姓、荒淫无道的昏君而已。”

        “是呀，肯定是这样！”黄太冲顾不得一口菜还在嘴里嚼着，急忙咽下去，插话道。好像宋三平又成了他的知音了。

        “可是，换个别的姓朱的，就能好么？”宋三平接着说，“其实都差不多。我朝实行分封藩王的制度到现在，两百多年了，除了极个别的之外，养出了上百万的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养尊处优的朱家的子子孙孙。他们能够领导眼下的拯救天下危亡的大业么？”

        这句话深深地震撼了在座的各位精英男女的心。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现在这个福藩的爸爸，老福王朱常洵愚蠢到李自成大军围困洛阳的时候，他还不肯拿出王府里堆积如山的财物接济守城的军队士兵，支持他们保卫城池。以至于守城兵士哗变，开门迎接李自成。老福王自己落得个被俘虏，并被杀害，让人分尸吃了的下场。大家的心都揪紧了，呼吸都变急促起来。

        “可是，我们要进行的挽救天下危亡的事业，总要有一个旗号吧，”宋三平差点儿把拿天君说山的茬儿给忘了，赶紧拾起来，“天君说，现在的中原一共有三类旗号，一类是建虏的，叫做入主中原，他们的风头正盛；第二类是李自成、张献忠的，叫做改朝换代，因为他们的首领只不过是刁民，又不听读书人劝，自己把旗帜搞砸了，现在已经兵败如山倒；第三类呢，打着这类旗帜的，包括我们这些人吧，叫做保卫大明，可是这些大明的皇上值得我们去保卫吗？在这类旗帜下有多少饥寒交迫而死去的百姓，而含冤而死的先贤又有多少啊！”

        众人听到这里无不悚然动容，是呀，选个姓朱的来保，难道就不会遭到卢象升、孙承宗那样的下场吗？

        宋三平接着说道：“可是，现在的中原，已经没有别的旗帜可打了。因为传统的忠君思想的灌输，愿意保大明朝的百姓和官员士绅还大有人在。我们必须把这杆大旗抓过来，而不能让阮圆海之类的坏人抓过去。否则，那一定是天下沦亡，百姓为刍狗而不可，我辈身家性命将荡然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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