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阿修罗女
        留下一屋瞠目结舌的人，我和上古尧大摇大摆的闯出了皇经堂。有清香的风拂过鼻翼，是皇经堂前一棵积淀千年的桂花树，此刻树上桂花盛开，一片金黄，清香四溢，荡满山谷，就是隔着数里外都能闻到桂花的幽香。

        抬首眯眼，睫羽轻颤，矗立在落花缤纷如香雨般儿的树下，贪婪惬意的呼吸着这独属于天地孕育的芬芳沁香。霎那间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灵魂仿若也得到了超脱和升华。

        “桂山中落，天香云外飘。仙姿婀娜，冷情寒月宫。”，树下忽现一黑衣女，黑发、黑眸，黑唇、黑裙。纤细瘦弱、美艳无比、风情万种。白气氤氲中，她的身影虚虚实实，影影绰绰。口中呢喃着的，正是这首悲凉无比的诗。

        待我看清那女的面相，却是浑身一震。她竟是与我长得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的眼角处生了一颗鲜红的泪痣。她眼里亦总是含着盈盈的泪水，却不滴落下来。不知为何，看见她迷茫的眸和天生的悲泣，心里绞痛的似在滴血。

        “你，是谁？……从何处来……”，我轻声寻问那女，用尽全身的气力拧着胸口，那痛竟是愈发的剧烈起来，压抑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仍旧迷茫的踌躇着，对上她无神的眸，我竟是心里又是一惊，她的瞳孔涣散漆黑，竟是没有焦点。仿若是听到了的我的询问，口中便又细声细语的呢喃着：“舍脂……我叫舍脂。尊上，爱恨因取舍而生，取舍因执着而生，执着由有自身而生，所以便唤我舍脂。”

        “我……我从何处来……是啊，我到底是从何处来啊……毗摩质多我是他的女儿……”。她低垂着头咬着手指，仿若不知痛般儿竟是咬得鲜血淋漓，沾染了墨唇。

        原来她就是阿修罗王毗摩质多的女儿，曾引得天界与阿修罗界前所未有的一场大战的源头。古铜镜上记载，那次大战翻江倒海，日月障蔽其光，天终日昏黄没有尽头。天主释提桓因被毗摩质多以日月蚀的威力几乎削尽了手足。就在阿修罗王以为胜局已定，大喜过望之际，释提桓因竟是化身佛陀于净土白莲之上，口念般若波罗蜜咒，破解了千万鬼兵，亦将毗摩质多打入恶鬼道，不得超生。

        忽而脑海中似又闪过了什么，我竟是心绞痛得痉挛起来，伸手一遍又一遍的拧着胸口处离近心尖儿的地方。一旁的上古尧觉察到了我的异样，眸光阴鸷，光速的上前将我打横抱起，心下却是一惊：“仙女姐姐的身体，怎是这般的轻若羽毛了”，完他便要带我踩着祥云离去。

        “等……等……”，我声若游丝的到，抬起宛若千金的手臂指向那个黑衣女，却发现那个地方此刻只剩下了落花缤纷和白气升腾。

        上古尧亦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去，良久才开口：“仙女姐姐，那里怎么了？”

        “就在方才，那里飘着一位同我有着相同面相的黑衫女，你一直都在离我不远处，是否也看见了！”讲完，我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未曾”，他颔首轻吐，面上却更加凝重。他方才一直都在注视着桂花树下，静如处、仙人之姿的姐姐。纯净无暇，令他心生敬畏。却不想仙女姐姐忽而就如遭雷劈的惊滞了起来，弯下腰身蜷缩着，隐忍着痛苦。不曾想，原是仙女姐姐看见了一位黑衣女所致。他懊恼，为何他是天眼但却是看不到这些，一看不到刚刚的仙女姐姐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终是昏睡了过去，心也就不那么痛了。再次睁眼却是发现在一处山洞之中。柔软舒适的狐裘毯上，我稳稳的靠在了一面墙壁上，上古尧仍是紧紧的箍着我的纤腰，沉沉的睡去，前方还熊熊的燃着一堆温暖炙热的火堆。

        面上闪过幸福的笑意，上古尧这鬼，每天睡觉必得抱着我的腰才行，仿若唯他独属般儿。

        唉……心里那隐隐的悲痛又袭了上来，最终还是止不住这心结。便轻手轻脚的祭出了上古铜镜，仔细谨慎的凝视着那句最不愿看到的古老象形文字，却还是从镜面之上显现了出来：帝释天，全名释提恒因陀罗，又名释提恒因，三十三天之天主，司职雷电与战斗。

        会料到自己不知为何会心痛万分，却未料到自己会如此的肝肠寸断。他在万年之前就已经有了一位挂在心里的姑娘了，为了争夺那阿修罗女舍脂，他不惜毁天灭地的代价，和阿修罗王大兵相向，造成了凡间一处处的修罗场，手足尽断甘为人彘。

        才知我只是他怀念那阿修罗女的替代品，只因我和她有着相同的容貌。

        当真正的坐实之后，反而会悲到无泪。我却又发现了我与她截然相反的一点：她的眼角一颗泪痣，每次伤心难过，必会哭哭啼啼的悲泣一番，而我却是天生无泪……

        无论怎样，我心里竟是发疯了一般的生出千万不忍：不忍他这万年来都只是孤寂的一个人执着着，不忍他被切去手足之后该是如何的身心剧痛，不忍他连我这个情感寄托的替身都离他而去，不忍他在九华山上独自一人去抵挡命定的劫难，不忍他纯净的睡颜展现在其他的陌生女面前，不忍他菩莲般儿的眸里只有悲悯众生，不忍他邪魅的笑意就此消失在世上，不忍他颀长瘦削的身再瘦下去一分，不忍他孤高寂寥的背影没有人去温暖，不忍他一如既往的金白圣袍沾染任何灰尘。

        甚至不忍他曾早已不知白米是什么味道时，那俊美无俦的脸上所泛着的一片淡漠凉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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