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瞎腔情愫 二 (1 / 2)
        听二黑哥说到这里，我不禁一愣，一股无名的热气不由自主地从胸腔里涌了出来，插嘴说道，“哼，让我看啊，作为当师傅的做得是不是有些过头了？像刘瞎子这些人本来就身有残疾，学点儿谋生的手艺够难的了，一学就是那么多年，好不容易该出师了，该为自己和家里谋点儿收入了，可当师傅的还霸拦着不让徒弟出师，光这也就罢了，还得硬逼着徒弟再给他挣几年的养老钱，拿徒弟当挣钱的工具，不是剥削还是什么？岂有此理，太过分了，这样的师傅早就该统统打倒！”

        “大兄弟你拉……**倒吧！”

        二黑哥听我如此评论他眼中所谓的师傅，像我一样，神情上也是一愣，随即面露大不悦，气咻咻地对着我吼了一嗓子，竟然连脏话都飙出来了。虽然他顾忌着周围有旅客坐着，有意压低了声音，但从其严厉的语气与脸色的难看程度，说明他确实动怒了……

        他这一次发怒，确确实实把我彻底地给整懵了，懵得我整个身子在座位上晃悠了好几个晃悠，一股子憋屈一下子充溢着我的胸膛：二黑哥你又来这一套，像孙猴子的脸，说变就变，难以理喻，太难以理喻了。咱俩本来就是扯闲谈的事儿，要是扯你当逃兵那档子糗事儿，算是揭你的伤疤，你跟我急，还情有可原，可这次扯的纯粹是与你八竿子打不着的闲事儿，你说你这是突然跟我着的哪门子急？吹胡子瞪眼地。顺着你说也不中，不顺着你来还不行，二黑哥你咋老这样拐杖呢，莫非你逃兵一事压在你心里，把你的性格也压变形了？一句话不如意就翻脸，翻脸比学校娃娃翻书都快，就这臭脾气，谁能跟他尿到一个壶里，你也太难伺候了……

        还没待我懊恼出个结果，他紧接着给我上纲上线。他仍是气鼓鼓地，两个黑眼生硬地瞪着我，继续声讨我：“大兄弟你……再是在组织的人，觉悟再高，它也不能不分好歹、不管青红皂白地都……通通打击……”

        被他这一通点射，整得我大张着嘴，茫然、错愕、震惊之际，脑袋瓜是一个劲儿地懵，自然是想不出合适的话来回应他。愣怔了片刻，我如同犯了错误，才检讨般地小声说道：“你看看你，急狗似地，我打击谁了？我又能打击谁？不过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也不行，师傅是你随便说的人吗！”

        二黑哥并不留给我片刻地应对余地，也不领情我的“检讨”，他甚至是压根就没考虑我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他又以他特有的结结巴巴地说话方式，毫无遮拦、不留情面地继续批我。

        “哦……依你党员的觉悟，大兄弟你恨不得现在就要开批斗会斗……师傅，那接着就该分师傅的浮财啦；俺看你就是把师傅当成了折磨喜儿的恶霸地主黄世仁，该拉出去立即枪……毙，你才解恨，你可真够狠的你。大兄弟，俺分析的你不错吧？”

        乖乖，他都把黄世仁和喜儿搬了出来。意外，太意外了！看不出来啊，他这一番理论，足够得上有理有据，惊得我真是错愕连连、目瞪口呆。

        好嘛，因为聊起跟着师傅学艺的闲事儿，导致俺俩之间的“阶级斗争”又有了新动向。静思之下，我觉得自己别无选择，再跟他斗嘴也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就静观他下一步如何表演吧。

        二黑哥涨红着黑脸，拧紧着脖子，语气愤愤。“你怎么能对师傅这样大……不敬呢！师傅是什么人？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亲爹都教不给咱的本事，对吧？师傅那可是咱的再……生父母。”

        我明白，他口中的“咱师傅”，是他的师傅，与我没有一分钱的关系，我洗耳恭听就是了，可犯不着跟他较真。而二黑哥看到我当真般地认真听他训斥，不再跟他狡辩，便舒缓了下自己焦躁，换作娓娓的语气，继续向我开火。

        “哦……说心里话，当年跟着师傅学手艺是真难，师傅他也不好伺候，你是没受过那个罪。现在想起来，觉得师傅那是恨铁不成钢，嫌你学得不是那个样，怕以后传出去丢他的人，这是咱现在的理解，当时，也是跟现在的你一样，好多时候，恨……死了师傅。说起刘瞎子，他家里还不是为了他以后有个活路，能自己混口饭吃，毕竟爹娘又不能跟他一辈子，照看他一生吧；当师傅的呢，一来呢，是为了自己的名声、门面，这人争一口气、佛受一炷香嘛，二来呢，也为了自己以后有个依靠，算是两借光吧，这都是没法子能理解的事儿。一旦进了师傅的门，行完拜师礼，就等于把自个全……都交给了师傅，认打认罚，全由师傅说了算。学手艺，那得从学习伺候师傅开始，先当儿子孙子，再当徒弟。端茶倒水洗衣做饭，是本份；春耕夏种秋收冬藏，是份内；遇到丧事当孝子，碰上婚嫁凑份子，那是必须。哎，咱自己的亲爹亲娘也没……享受过这样的孝敬。然后，师傅满意了，才一点一点地教你，刘瞎子学瞎腔是这样，你二哥当年学武也是这样。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没少挨……师父得揍。”

        有意思，本来是说刘瞎子学艺，可你整不清哪句是说刘瞎子，哪句是说他自己。不过说到“挨揍”，绝对是说的他自己。因为当他说到“挨揍”的时候，他下意识拿手摸了摸自己的头，这我看得很清。看来，他脑袋瓜上没少落下他师傅的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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