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爱心永恒(3) (1 / 2)
        妈妈静静地躺在陆军一五五医院5内科透析室的病床上，苍白的脸上露着凄楚的微笑，笑得还有些不太自然……不知是她面对我的照相机，想让我放心地回南方去勉强露出的微笑，还是她想在病榻前留一张从容面对死亡的照片，给儿孙们做个永久的怀念……我说不清楚，也不想说清楚，让那种朦胧的意识罩住远去的思路，蒙住往后的遐想，去感受今日的宁静和希望。

        我的照相机的快门终于按了下来，**笑容也随即消逝了，脸上流露出一种难以用语言述说出来的凄苦。这种貌相是苦涩的，是压抑的，越是不想看到越往心底里浸透和蔓延。

        我静静地坐在妈妈身边，握着**手。她手背上的皱褶很多，干巴巴的，胳膊上连一点肌肉都没有，松弛得很。**眼睛像幽深的井，湿湿的、亮亮的，饱含深情地看着我，好像有什么话要给我说似的。

        我默默地等待着，不知妈妈会给我说什么？妈妈却久久没有说话，眼睛直瞪瞪地看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此时此刻，我对颜色尤其敏感，屋里的一切全是白的：白墙壁、白被褥、白大褂、白口罩……要是在平时，白色会使我产生很多联想：蔚蓝色的天空，飘浮着朵朵白云，仿佛像仙女的白色纱裙，悠然间与风缠绵，与阳光相映；又像凌冬飘舞、轻轻袅袅的鹅毛大雪，纷纷洒洒落下，尽染着白皑皑的大地……这种视觉下的白色是多么洒脱美妙、多么清新俊逸啊！

        可现在，闪现在我脑海里的第一个联想就是送殡时人们穿的白色丧服，哀乐声声，神情黯然……我满脑子是不祥、凄楚的感觉。如果哪位有心人能在这里放一盆兰花多好啊！中国人历来把兰花看作高洁典雅的象征，与“梅、竹、菊”并列，合称“四君子”。虽然它没有醒目的艳态，没有硕大的花叶，却具有质朴文静、淡雅高洁的气质，符合东方人的审美标准。更重要的是，兰花是寿命最长的花……我妈妈病房里有，透析室里却没有，我胡思乱想着。

        护士又要给妈妈透析扎针了。我从小就害怕打针。当护士把凉飕飕的酒精棉球抹在我的皮肤上时，我的臀部肌肉就会紧张，就会抽动。我看到给妈妈透析用的注射针头又大又粗，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害怕得有些喘不上气来。

        **左手腕处和右脚踝处套着黑色橡皮圈，保护着扎过针的创口。每次扎针时，护士要挑掉似黄豆般大的结痂，顺着原来的创口把针扎进去，这样可以减轻病人的痛苦。每当这时，我就会看到妈妈脸上露出一丝楚痛的表情。

        针扎上后，妈妈微笑地看着我，好像刚才那一阵扎针的疼痛已经过去了。我听不少人讲过，透析要把人身上的血抽出来，过滤后再把血输入体内，非常奇妙和痛苦，价格也不菲，是一座座金山银山，哗啦啦地往里填、往里垫。我低声问妈妈：“难受吗？”

        妈妈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把我的手抓得紧紧的，好像有什么话要给我说似的。我家兄弟姐妹四人，就是我一个不在父母身边，况且我又是长子，是不是妈妈怕见不到我了，想提前给我说些心中话。

        此时此刻，我的脑海里乱极了，不愿想这些凄凉悲伤的事情，可说来也怪，越是不想老天爷偏偏让它在我脑海里出现，而且净是些名人临终前所说的话语，沉沉浮浮、时隐时现地在我心中铭记着、延伸着：

        贝多芬临终前留下一句令人悲恸感叹的遗言：“我将在天堂里听到一切。”

        托尔斯泰在弥留之际对守在身边的女儿说：“不要再管我了，世界上比我更困难的人多得是。”

        英国著名诗人济慈，当他意识到自己死亡来临时，他把最后的思想表达在诗中：“我感到我的上面长满了野菊花。”

        ……

        妈妈会给我说什么呢？我沉默着、等待着，连呼吸都快屏息住了。

        “你能多陪我几天吗？”妈妈终于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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