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寻善：流浪人街
        柳寻善伏着林四时于暗夜之中穿城而过，皮肤尽失的疼痛让他难以消受，但是以往的经历告诉他，这种特殊能力带来的副作用很快就会自愈。当下这般模样，弗如去皮的标本，柳寻善自不敢上大路，一路逼人耳目，停停行行，专挑暗处为路，直到上了流浪人街才止住脚步，这流浪人街在无潮海畔，距离警局足有半个城的距离，他体力极好，穿行甚远，仍不见他粗喘半分。他掂了掂被他夹在腰间的林四时，心中含伤，暗想变作如此模样，定是受了极大罪过，自己无能施救，但在此城中，倒有一半路出家的郎中值得自己去尝试信任一回，这便是他来到流浪人街的目的。

        柳寻善身影再现路灯下的时候，身上皮肤大半已经长齐。流浪人街的尽头便是黄星市码头，码头前前后后摆放着大量废旧集装箱，集装箱内外都被改造，皆挂上诸多不足一米五的床位，一个集装箱里外竟可悬挂百余张床位，这些密密麻麻排列的露天床位上躺着的，便是整座城市的流浪人。这里更像是一块墓地，床位便是一口口棺材，里面装着的不仅是流浪人麻木的灵魂，更是一个个被黄星市遗弃的牺牲品。

        这就是这条街道名字的由来。码头收容了这些盲流，也讹诈着他们。

        “51号…集装箱。”

        柳寻善走进平民窟，按着地上的数字走到51号前面，他上下打量一番，人与人几乎是挨着挤在一起，谁也不知道脸上的脚与胳膊是不是自己的。他围着51号集装箱走了一圈，没有看到任何空着的床位，也没有发现他要找的人。就在这时，一辆车hibber皮卡带着发动机改装过后的刺耳哨音由远及近驶来，柳善顺着声音遥遥辩去，车斗上足有七八个人。用不到一会，皮卡在集装箱区外停了下来，车上的人并不急着走进这片区域，而是排做一排点着烟悠闲的看住这里，然而已经有些浅眠的人醒了过来，当这些人注意到那些外来客是谁的时候，柳寻善发觉他们的眼里只有恐惧。

        “哒哒…”

        皮卡车旁的八九人里，突然有人朝茫茫夜空放了一排枪，枪声沉闷黏着，听来像是一个十足邪恶的讯号。柳善听到这种枪声，颇是熟悉，细细一品，认出是军队的制式步枪fp07型，fp07型自动步枪是由百事利和公司下属的hukop军工集团研制开发，在两年前量产装备部队。柳寻善隐到暗处，观察着皮卡旁的一伙人，见他们衣着服饰与平民窟一众无异，皆是破破烂烂，动作举止，也甚是粗鄙，显也都是一类，只有面上表情不同，多有傲气，不由暗想，

        “他们是何人？为什么军队使用的枪支会在他们手上？来这里又要做什么？”

        这一排枪放过，集装箱上的流浪人多数都已起来，未醒的也都被旁人叫醒，再不醒的，怕是这一生都不会再醒，也就无人再唤。醒来的人伛偻身形，三三两两结队挨近皮卡车，柳寻善猫在暗地里，估摸数了一数，竟有六七千人，看着这场面，甚是壮观。

        “新城不过开放三年有余，竟有如此多流浪无业之人不能生存！要在此期候命运。”

        柳善一边想着一边观察，发觉队伍中竟有不少残障之人，惊诧异常，按说能入住新城的人，需要签订合同，而签订合同之前，要做身体检验，新城是待兴之地，各行各业都亟待发展，怎能需要行为能力有障碍的人？当是健全健康的人才过的了体验，才能入住新城。

        “除非在城内受了工伤，十年内又不能返回原籍，又无家人看护，不得已流落在此，苟延残喘，叫人心痛。”

        皮卡车旁一伙见人聚得齐了，又朝天上射去两枪，这枪声一过，柳善只见众人从身上摸出钱财，自最后一个依次向前递交，经手者均要将自己财物置入，直至传交给第一人，再由第一人将所获钱财放进皮卡车上。虽自始至终无人说话，然而众人递交钱物时候，眼目空洞，颤抖不止，似见了毒蛇猛兽一般。柳寻善这才看出端倪，原来乘坐卡车而来的便是索要住宿费用的地头蛇。想到这一层，柳寻善颇有不甘，自想，“这些人本就处于可怜境地，怎能再准许有人于他们身上为非作歹！”

        当下脾气一撅，将林四时丢放一旁，铁拳一举，高呼出一个“停”字。然而这字音未呼出两三分，一只满是褶皱的手掌已堵住他的嘴，柳寻善余光一闪，见到身后之人，忽而挑着眉毛，囫囵中啐出一个名字

        “魏凡心”。

        这叫做魏凡心的老人便是柳善要寻之人。

        “不要再言，矮身走了！”

        那人六七十岁年纪，粗短白发，矮了柳善一个脑袋，当下知道他认出自己，也不废话，拉了柳善就走，柳善显出兴奋，却执意不愿离开，嘴上说道，“怎能不管！”

        魏凡心侧脸瞧了瞧，皮卡车旁几人连同这六七千双眼睛已经寻声望向这边，那伙匪类已有三人结做一队，分开人群，前一后二向这边移动，幸而人群厚重，需多消耗些时间，男子望住柳善，说道，“正义于软弱之人无用！不要做一时英雄！你先随我离开，日后会有计较！”

        柳善皱住眉头，想到人人脸上麻木神色，不禁心屈，叹了口气，不再坚持，抗住林四时随男人向西侧奔跑，刚卖出十来步，后面枪声已然响起，子弹落点皆是他们行过之处，渐起碎石打在身上，颇是疼痛。再跑了四五百米，已到无潮海支流金水河前，魏凡心兀自嚷道，“跳！”随后自行跳了下去，柳善把林四时从肩上夹放在腋下，说了声，“林兄弟，忍一忍！”也随之扎进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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