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十四回 战长安 城墙内外
        “使者？大王的意思是……”高术选忍不住冲口而出。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缩身低头。各位头领诧异了下，又都把注意力转向可汗。

        阔淤可汗分明是听见了，但并没有瞥他眼。从容的慢慢走到大帐正中，用手指扣了扣下长桌，开口道：“各军远道而来，灵州恶战获胜，建立大功，如今已是名声远播南北皆知。”可汗扫视了圈，众将和各族首领纷纷点头称是，笑意爬上脸面。

        “如此雄壮威武之师连续战，辛劳有加，要求些应有的报酬是不是再正常不过了啊？”可汗又停顿下来。众人笑得更开心了，吞骨陀更是拍着膝盖喊：“可汗大方，要发钱了哇？”

        “钱，大家都该有！而且要让大家每个人满意，不过~”可汗意味深长的说：“不是我来发，让我们找长安城里的皇帝来给大家发，好不好？”他举起双手，现场的喊叫声炸裂般响起。

        “哈哈哈哈！”“让南人给咱们哈哈哈！”“这个办法好！”各族的头领大笑不止。

        “这……”高术选心里咯噔下，他知道这意味着谈判，入主长安的景象忽然变得遥远。“不，不应该是这样，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要……汉之萧何张良唐之房玄龄杜如晦，自己就差那么点……不不，也许还有后招？”他心里江潮翻涌，接下来众人喧闹中又讲了什么他已听不清楚。本想提出自己的意见，但考虑到风向不利，只得打落牙往肚里吞。

        “军师你过来，哎哎哎，你识的字多你来写！”“坐下坐下。”“就这么写，就在这儿写！”“你个大字也不识，晓得什么？”“球！你又识得几个？”“其他俺不管，就让他们的小皇帝不给钱给俺们舔卵子吧，哈哈哈！”不知何时，笔砚都拿了出来。各族将领们围聚起，你言我语哈哈狂笑着准备起草给晋人的书信。高术选被强拉了来，坐在中央。酒味口气汗臭全笼罩着他，他满头沾的不知是汗滴还是飞溅的唾沫，手腕不住发颤，字句在羊皮纸上记录下各头领们的狂言妄语。

        胡琴旋律更激烈音调更高了，可汗坐回到虎皮交椅上，捋着浓密的胡须，饶有兴致继续看这出戏。大帐外，其他军帐同样的喧闹，美酒大肉女人，如同狂欢之夜，把这半空中冰冷的月亮倒是衬托得越发落寞。

        同片月光下，太极宫的玉阶上，几个宫女正百无聊赖的坐着谈天。也许是被克扣了饭食，她们声音轻柔的有些虚弱。老家的院墙，兄妹的近况，爸妈的身体，宫里的新闻，姐妹的八卦，她们件件的谈论。像整理箱里的旧衣物，件件拿出来细细端详，又件件折叠好了放回去。话题来了又回，重复着。寒风吹来，房檐的铁马轻轻摇动，哗哗响。

        巡夜的女官从廊下走过，见有人闲聊，低声怒斥：“你们几个是哪个屋当值的？贱骨头还敢偷懒！”女官扯住个，正啪啪两个耳光伺候，她突然看到四提灯笼从内而来。女官和宫女们慌忙跪下，齐声说：“恭迎公主。”“你们在这打晃什么，快回自己的位置！”领头的不是哪个宫人，正是舞阳长公主。她斥退宫女，领头进了宫内。

        罗太后身披赤狐裘袄，正依着窗沿出神，没听见有人进来。直到侍女轻声提醒了她好几次，才恍然梦醒。“啊，来了，坐吧。”“问太后安，太后近日操劳，且注意将息身体。”长公主说得很慢。烛光下，她的面容泛起层光芒。圆润脸颊上的雪白粉底把贴花衬托得格外鲜红，像真要绽开般。“唔，和我年轻时样啊。”罗太后自言自语。长公主揖道：“太后，您国事操心，我带来些上党的好人参，对气血体虚颇有好处，可以试试。”“好，好。”罗太后答应着，她的思绪显得有些散乱。

        长公主道：“儿本不当过问政事，但太后不用过于忧心。般小县就罢了，胡人拿我们长安城还是没有办法的。除是插了翅膀，没人能进得来。”“嗯，你说的是。不过听闻胡人凶残，我们的将士真是要受苦了。”太后说到将士，又把目光转向了室外。在她的心里，仿佛看见罗亮节全身披挂，气宇轩昂的带着士兵们防守着高高的城墙。

        此刻，罗亮节确实没有呆在舒服的府邸里。内城楼上搭了些临时的帐篷，他便在其中指挥。微风吹来阵阵胡乐声，将士们都愁眉不展。“元帅，眼看就要过年了啊。”吴显忠在身旁说。罗亮节叹了口气，说道：“是啊，可惜鞑子不讲究这些，要不至少我们能过个安心年。”他苦笑了下。李存孝也说：“大人，各门各段城墙都安排了得力人手。那些市民也已经征来在城下预备着了，白天就可以发给装备在城墙上壮声势。但我看这样军粮消耗很大，要不提前征次粮食备下？”“小伙子不错，你去办吧。”得到罗亮节的夸奖，李存孝答谢了走下城墙。

        “元帅，这有宫里送来的东西。要您亲自接收。”个传令引着两个宫人来了。罗亮节结过看，是个紫色绸缎的包袱。打开来股熏香的气味沁人心肺，宫人行礼道：“这是太后亲手为元帅备下的青云蝠纹麒麟袍，已经在寺里开过光祈乐福，希望元帅旗开得胜，守备永固。”“啊呀，太后如此用心……某怎敢不竭尽全力！”罗亮节紧捏锦袍，几乎落泪。

        他打赏宫人，好言答复。很快又带着将官们开始了城防的巡视。

        “好冷，要过年了，干嘛把我们抓来这里。”

        “唉，还不是鞑子来了。噢，只有当兵的能住房里，我们只有将就了。”

        “听说明天所有人都要上城墙？那不是有当兵的在吗？”

        “我哪儿知道？你压着我腿了！挪挪！兴许明天上去走圈就完了，还不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说的也是，反正管饭吃，这年头也算不错啦。”

        “不错什么，这么多马粪，连床铺也没有，我可不想干。”

        “想干不想干也由得着你？你有本事干嘛被抓到这儿来？”

        城墙下的马厩里，群被抓来的市民挤在起取暖，他们当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属于预备兵的范畴了。吵吵扰扰里，个士兵过来吼了声：“闹什么闹，谁嗓门大就定谁个通敌！哪个嫌命长的？”马厩里顿时安静了，黑夜里只剩下风呼呼的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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