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二回 关山月
        西路晋军行进在宽阔的直道上，沿途州县早早备下酒食粮草，款待大军。几处县令刺史也主动安排民夫和牛马帮忙搬运军粮器械。于是大军人数更多，到达泾原带时，李存孝也领原州军

        两万出城前来会合。时旌旗满路，刀枪林立。罗亮节扶起跪拜的李存孝，夸奖道：“范刺史这次让你来助我，真是有心。朝廷正当用人之际，不会忘记大家。你可随大军出发，同为国家纾难。”言辞之恳切，李存孝眼睛都几乎有些湿润了。

        大军此时已有十四五万人，虽然大部分部队在城外扎营，可还是把固原城挤得水泄不通。民宅，校场，官衙，马厩，统统变成了兵营，连饭馆酒楼也塞满了士兵。

        章行简正在家无名小酒馆喝酒，他身短褐布衣，还是习惯性坐在靠窗的位子，望着晃来晃去的酒旗若有所思。酒壶快要空了，泡胡瓜也只剩下两块，他刚要再点些酒菜，“扑啦啦”，外面涌进群士兵。军汉们吵吵嚷嚷，把店家抓到面前，“快把你们的上房让出来，老爷们要住！”店家像被老鹰抓住的小鸡，身体筛糠似的抖。“军爷饶命军爷饶命……”“废什么话！房间呢？”兵士把他吼得更凶了。“没……没房间，我家是酒馆不是客栈啊……”“妈的，把你的房间腾出来！”“啊啊。照办照办，小的定照办……”几个军汉把店家扔在般，开始驱赶顾客。“都给我滚出去，老爷们今天把这里包了！”有顾客稍微迟缓点，便被脚踢在屁股上，滚出门外。章行简面无表情，他口饮尽残酒，“唰”的猛然站起来。军汉们猝不及防，连忙后退。双方相互对视，章行简并没说话，只是用目光遍又遍扫视这几个外表凶恶的士兵。军汉们发现面前这人虽然副平民打扮，但眼神全然不同。锋利而冰冷，被盯着的时候甚至背心都有股透骨凉意袭来，让人觉得仿若突然置身尸横遍野的沙场。军汉们讶异不已，他们面面相觑，似乎想确认对方是不是有同样的感觉。有个军汉扭了扭脖子，咬着嘴皮，显然想表示自己毫不在乎。不过他发现章行简手里紧握直刀，拇指顶住刀锷，看样子只要随时抬，刀就会立刻出鞘。他吸吸鼻涕，咽了口水，脸孔扭曲的更加凶恶，紧绷的手想要去摸佩刀，但犹豫再三，又止住了。双方僵持着，触即发。军汉们呼吸变得急促，章行简却既不离开也不拔刀。终于，个军汉往门口走去，埋着头厉声吼：“走走走，去下家！”几个人哄而散。

        店家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来的时候，店里人影全无，靠窗的桌上还放着客人留下的酒钱。

        天色渐渐晚了，章行简走在仍然熙熙攘攘的街上，军兵胡人商贩比比皆是。风吹的他酒意全消，甚至肠胃也开始活动。他今天对自己很大方，在路边吃了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白菜馅里还和了肥肉馅，十分顺口。摸着胀鼓鼓的包袱，有钱的感觉真是不错，他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顺着热闹的街市，他到了醉月楼面前。里边传来抑扬顿挫的唱曲声。仰头望，清澈的天空中月正半弯，两三个艳丽女子在二楼倚栏上望着街上行人士兵轻舞手绢，嘻嘻的笑，让人心头像小猫抓挠似的。“这倒正好，月上树梢人将醉啊，哈哈。”章行简整个人都放松了，各种不快都抛在脑后，他还没往里迈步，喊堂的小伙就开始吆喝招呼。“没事没事，我朋友在里面，我来找他。”章行简解释道。“哎呀，客人好气度啊，好像是初次来我店？”个中年女子过来问候，声音有点沙哑，香粉味充满四周。“今天军爷挺多，空闲的姑娘可没两三个啦，客人您要……”

        “我找人我找人，谢谢老鸨。”章行简陪笑急忙脱身。片吵杂声里，他问了几个打杂才找到方向。透过窗户，房间里烛光摇曳，桌上杯盘散乱，侧的雕花床纱帐半掩，传来阵鼾声。章行简笑笑，他刚要敲门，女子从旁飘然而过，对他说：“这间客人已经睡下，您要找他？”章行简行礼道：“听说我朋友卢延庆在此吃酒，顺路前来看看。”女子掩面而笑，也不还礼，说：“客官好风趣，这里可不是菜市花市，光是看看何必专门到此？”章行简也不禁笑了，“确实是看看，他在这屋吗？”“呵呵，是呀，芙蓉陪着，刚累了在休息，还有柱香才到时间。”女子手扶窗框，腰肢微侧，正在打量他。章行简这才看得仔细些。她身着轻纱绿萝抹胸襦裙，半遮半掩。也许是才沐浴过，胸口晶莹剔透的皮肤在灯笼下显得更加红润，如清洗的干干净净的蜜桃。女子触见章行简呆呆的目光，笑着说：“客官看的可还满意？小女子这会正好有空，不如起小酌几杯。”“啊……失态了失态了，哈哈哈。在下只是顺路顺路。”章行简以手遮额，自己也发现刚才盯着她胸口看的入了迷。“客官不用介意，眼下战乱降至，何不及时行乐，莫非嫌弃小女子才貌不佳？”“哪里哪里，在下并无此意，只是身无余财，只是顺路来此寻人，绝无意冒犯。”“既来之则安之，我们可以在隔壁喝上几杯，也好等你朋友。不用慌，还有些时间。”“这……”章行简犹豫之际，女子已牵着他的手进了观景廊。那女子的手略有些凉，但软绵绵的让他觉着很舒服。“放心，只收陪酒的钱，呵呵呵。”灵动的笑声在回廊环绕着。

        两人在廊下护栏边坐下，女子招呼侍者上酒上小菜。“叫我春桃吧，客官怎么称呼？”“在下章行简，幸会。”他起身行礼。“呵呵，难得见到这么有趣的呆子。”春桃微微笑着，她端起酒杯，说：“哎呀，我看你这身打扮，难不成是江湖侠客？”“哪里哪里。”“那就是山里土匪？我们这里土匪可不稀奇呢。”“不不不，在下只是个边关士兵。”“噢，又是当兵的。”春桃脸上笑容立马少了半，她有些担心的问：“你身上有钱吧？嗯……酒钱百文，陪酒四百……都是店里定的……”“这，在下虽是军旅之身，但也知道世道人情，妹子何必如此。”眼见对方要起身，春桃连忙拉住，“客官息怒，我等也是生活不易，每日若挣不够日费，少不得顿打。”说着便眼泪满眶。章行简拿出五百文放在桌上，心平气和的说：“我不过是来找人喝酒，不会添人麻烦。酒喝完我就和朋友离开。”春桃连忙斟酒，两人便对饮而尽。

        春桃先开口：“最近大家都说城里在准备打仗，军人也来得频繁，多是蛮横无赖。有的睡了我们姐妹也不给钱，若是争辩还要被打，不似你这般讲理。鸨母本来有些关系，如今也不为姐妹们说话，多是息事宁人。”章行简道：“在下不是本地军人，只是暂居此地。很多军队向来如此，连官府也不愿管的。”“那打完仗又会像以前那样了吧？”春桃敬上杯酒。章行简谢过，喝下半盏，说：“朝廷既然下决心兴师动众，恐怕时难以平静啊。”他看到春桃眉毛微蹙，又说：“军队只是过境，若能赶走鞑子，切自然慢慢就恢复了。兴许还能更热闹些吧。”

        说着他往外望去，天空月光柔和，楼下丝竹声声。春桃见他怀有心事，径直去拿了把琵琶来坐下。笑着说：“小女子既收你钱，不会白拿，听我曲。”话毕，以拨片拂弦，自弹自唱。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汉下白登道，胡窥青海湾。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戍客望边色，思归多苦颜。高楼当此夜，叹息未应闲。”

        唱腔清丽，弦音刚烈，却隐隐悠远苍茫之感。章行简执杯木然，叹息再三，“不想你风尘女子，也明了前朝李太白之意……”春桃行个万福，微笑道：“已受君之礼，不能不还。”“我闻琵琶已叹息，又闻此语重唧唧。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说罢，章行简也再还礼。

        两人目光相交，都禁不住开怀而笑。于是又重新坐下，话愈发多了，酒也愈发的不经喝。“酒钱得加到两百文了……”“三百都可以哈哈哈。”

        忽然，不知哪里房间传出厮打之声。只听到花盆碎裂，桌子掀翻，女人惨叫。章行简和春桃到天井旁观望，只看见老鸨和两个护院正和几个将兵对峙。地上躺着个裸身女子，身上青块紫块，正勉强抓着被撕碎的布片遮蔽身体。“个贱货，扫老子们的兴！让你装！”那将官又是脚踢在女子身上。“军爷军爷，不要动手不要动手，她个弱女子确实伺候不了伺候你们三个老爷们儿。”老鸨上前劝解道，“这样这样，我再安排个姑娘给几位爷陪罪，保证让您舒舒服服。”“操！你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就是******想收两份钱！”军人火了。“哎哎，就给个半的钱嘛，我们这里姑娘质量都很高的。”“你还敢提钱？******老子在京城想不给就不给！”

        “哼，欺人太甚！搞清楚这里是哪儿，老娘能开店也不是白给的。”“个老货，上！给我打。”军人彻底火了，招手，几个士兵立刻扑上去，两个护院拦住，双方抡起拳头打了起来。

        “来人啊来人啊！平时养你们干什么吃的？”老鸨急了，把看家护院的保镖打手都叫了来，起打将过去。房间里的军人听到动静，接二连三加入混战。拳脚，板凳，花盆，杯盘碗盏，能拿来当武器的全用上了，乒呤乓啷，稀里哗啦。将兵些眼见要吃亏，有人大叫：“妈的！动刀！”

        卢延庆在喧闹声里从床上翻下来，急急忙忙提着裤子推开门的时候，章行简正在帮春桃收拾乐器细软。“你们干嘛呢？”“啊！你才醒，下面打成锅粥了，我们快收拾好东西撤。”“这是咋整的？这女的是谁？”“快收拾，有当兵在下面闹事，已经见红了，不能再呆在这里！”“好好哦啊，哎，妹子你干脆也跟我走吧。”卢延庆把床上还脸朦胧的**芙蓉也拉了起来。

        大堂里，士兵和妓院双方已经从拳脚进化到刀枪棍棒，没人讲究打法套路，已经乱团。有人被打得撞在神龛上，“垮啦，”供奉的管子像晃了晃，和香烛块摔到地上。“娘啊！折寿了！”老鸨惊叫声里，地上洒落的字画破布被蜡烛点燃，迅速蔓延到各处帷幔挂饰。老鸨想去救火，却没人响应，男人们都忙着打斗，**们则哭叫着四处乱窜。

        章行简卢进普带着春桃和芙蓉冲下楼，招打翻企图拦路的士兵，沿着墙边溜了出去。四人刚要出门，队官兵就赶到了。“侧门侧门！”春桃拉着大家往另边跑。

        【本章阅读完毕，更多请搜索墨缘文学网;http://wap.mywenxue.org 阅读更多精彩小说】

更多完整内容阅读登陆

《墨缘文学网，https://wap.mywenxue.o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