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四章 前倨后恭
        我谓然叹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目前的形势如此，对方证据确凿，急切间想要翻盘谈何容易，只能跟他们胡缠了。”

        善公公嘎然一笑：“现在怜丫头在我们手上，谅王振也不敢太过分。”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厉声说：“只是这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真要想彻底的把水搅混，叫王振没有可趁之机，却还需从源头上动手才行。”

        我心头凛然，从源头上动手，自然就是除去杨稷：有些话不必说得太明白，我也能听得懂善公公其意所指——源头所在，此事的祸根不就是杨稷么，若不是他受了怜素香的媚惑，又怎么会生出这么多事来。不过想想这事也真是怨他不得，想想他一文弱书生，又怎么能抵挡得住怜素香那让武功高如雨晴、善公公也会一时着道的媚惑！

        虽然有灵丘县劫牢一案，但汤际中并未落网，事情当然可以由得人来说，白的可以说成黑，王振的人也可攻诘此乃杨士奇爱子心切指使人所为；不过有了怜素香的证词后，翻案就能成为可能。杨稷若是此时身死，人死无对证，王振一党要想再定他的罪，那是绝无可能的了。而且我方也可就杨稷死得蹊跷为借口，把水搅得真正混不可辩。可以说，事情因杨稷而起，只要杨稷一死，王振一党以此攻诘杨士奇的事情也自然会就此告一段落。

        杨稷死，杨士奇就安全，应该说是杨士奇的首辅大臣之位就坐得住，这个念头我并不是没有想过。

        当日让卫八、冯五去灵丘接应杨稷时，我也曾想过干脆派让雨晴去，把杨稷杀了，一了百了，不过当时怜素香还没有抓到，时机当然也没有现在这么成熟。

        只是把杨稷杀了固然天下太平，我也能安安稳稳的去做我的两江总督，但我却不得不考虑杨稷死后杨士奇的反应。他老来得子，对杨稷自然是宝贝得不得了，若是把杨稷杀了，虽是迫不得已，不过以儿子换他自己的安全，他也未必肯答应。再说了，杨稷摆明了就是替罪羊，只不过因为自己是杨士奇的儿子才被人硬设计到局内，如此牺牲一个无辜者的性命，也让我下不了这个决心。

        现在善公公眼中的那抹杀机却是实实在在的，看来他的这个念头并不是突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后得出的。

        “算了，还是为杨大人留点血脉吧！”我连忙阻止。因为我知道，既然善公公起了这个念头，若是没人阻止的话，他肯定会付诸行动的。神教之所以被世人称之为魔门，其中也并非全无道理。就象在处理杨稷的这个问题上就可以看出：寻常人只会想着怎么去翻案，为杨稷洗刷清白，而不会象善公公这样断其根源。事情固然是办得干净利落，不过神教中人为求利益不顾一切的恶名却也出来了。

        有善公公出手，杨稷当然是死定了，而且善公公想必也会布置出一副对我方极为有利的现场。可是，一想到初见杨士奇时他提到黎民受苦时那悲天悯人的胸怀，我的心又不禁软下来，不忍心他白发人送黑发人。

        虽然没有刻意地强调，但适者生存这个贯穿了整个无间道的最高理念在师父从小的灌输中潜移默化，已经在我脑中形成一种定理。我自然也知道以现在的形势而言，用善公公的办法是一劳永逸的上佳之策。可脑海深处却总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要妄动杀念。这也是让我没有下定决心最主要的原因。

        虽然从一见面开始善公公就没给过我什么好脸色，不过明显地看得出来，善公公还是挺尊重我的意见。听我出言阻止，他迟疑了一会，还是点头说：“既然少主这么决定，那就这样拖着吧！”

        “少主！”连善公公这等人物也是一个师父安排下的棋子么？我心头狂喜：有了官府百晓生的情报、加上神教本身的能力，想要办成什么事都不是那么困难。

        想到只要渡过这个难关，也不必非要等到位及人臣，就可以借助双方的资源查出当年渔村惨案的真凶，为丫丫他们报仇，我也抑不住有些激动。

        虽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不过即便是皇权至高也有鞭长莫及的地方，而神教的教众遍布三流九教，恰好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朝廷在这方面的缺陷。以前听欧阳步云说起江湖中传说有双剑合壁，天下无敌的故事，现在我以官府最大的暗势力与江湖上最大的暗势力相结合，天下虽大，却又有什么事能难得倒我呢？一时之间，我竟有几分陶醉在对未来的憧憬中。

        “少主请放心，这里很安全。此时已近卯时，时间也不早了，您还要抓紧训训怜丫头，好让她乖乖地听话，要不然当会上堂可办成不了事。”善公公笑了笑又说：“下属还有点事，就不陪少主了。”说完话，径直走出房间，洒然而去。

        对于善公公，他是前辈，看不起我这个在强者为尊的神教里武功一塌糊涂的后生小辈倒也不奇怪。只是他走之前，却一反前态，恭敬地执下属之礼，倒让我有些感到纳闷。不过想到师父说过的话，我没理由怀疑他，这事想想不通，干脆就不在去想。正如善公公所说，现在离会审的时间已经不远，还是赶紧降服怜素香这个非花心法的主人、隐宗的头号大弟子要紧。

        从头到尾，雨晴都只是站在一旁，没有说一句话。这几乎已经成了一个固定模式。不管是在与朱祁钰和杨士奇会谈，还是去见百晓生，雨晴总是默默地跟在我身后，守护着我的安全。若不是明眼所见，没人会发现在我身边还有她的存在。

        对于雨晴为我的付出，我出了感动之外，就只有感动。上天虽然在一些事上对我谓之残忍，但遇到雨晴，却是我今生的一大幸事。

        “这个善公公，别人是前恭后倨，他却是前倨后恭，也不怎么回事。”我笑着对雨晴说：“不过还好，他是个可以信任的人。”生怕雨晴不明所以，我补充道：“他练的也是血煞魔功。”雨晴从小跟我在一起，师父虽然不肯收他为徒，不过在教我的很多时候却从没有避开她，可以说，她虽然与师父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所以，很多事，她知道。就如同修习血煞魔功的人是自己人这件事，只怕她比我还清楚哩！毕竟她在江湖上闯荡过，师父不可能会任由她独来独往，那她也不会认识纪如烟了。

        “纪风，让怜姑娘进来。”我高声叫了一声后，怜素香走了进来，纪风跟在她身后，其他几人，没有我的号令，自是在周遭守着，以防事发突然。

        除了周身大穴被制，无法动武外，怜素香脸色一如平常，但她眉目间那点黯然，却告诉我她还未从之前的创伤中全然恢复。

        “怜姑娘，明人眼前不说暗话，你也应该知道本官请你来的目的吧！”我先请怜素香坐定，才一边喝茶一边说。这么做，只是想不要把气氛弄得太僵，让怜素香生出阶下囚的感觉。至于她本身身为神教一员而我却是神教名义上的教主这张底牌，不到万不得已，我却不想翻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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