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七章 攻心之策
        “唉……”秦梦奇叹道，“这是他女人临终交给他的，说是有人能解得开，她的魂灵儿就能升天。罗赫没办法，说奴才兴许成，奴才寻思一路，这结打得实在瓷实，正没法子呢！”

        萧稹一路走，一路仔细看那丝结，一串儿共是七个，像是蘸了水，打过又浸了油，一概都是鸡心形，红得一串血珠儿似的，试着解时，半点也不中用，便丢还了秦梦奇，笑道：“这个女子也忒古怪，临死出个难题给男人——我只不明白，王羲之的《兰亭集序》怎么好当祭文用呢？”

        ”多少得改几个字。”秦梦奇说道，“奴才是这么写的。”说着，便轻声诵道：

        夫人之相与，俯仰一世。或取之怀抱，晤言一室之内；或因寄所托，悲酸形骸之外。虽取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曾不知数之将至。及其所之既倦，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犹不能不以之兴怀，况修短随化，终期于尽。古人云：生死亦大矣，岂不痛哉！

        萧稹听着，不知怎的陡然想起自己穿越而来种种往事，回头看了看宫廷庙宇，只觉恍如隔世，真个“俯仰之间，已为陈迹……”想着，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

        博学鸿儒科监试完毕，司马威当夜回府，已是起更时分。门上老蔡提着一盏西瓜灯，正等着他回来，见大轿落下，忙迎过来赔笑道：“老爷这早晚才回来，听说今儿御试完了，从前晌起各部的司官们就来了一大群，等着听信儿，天黑时方才散了。李大学士前脚儿走，老爷后脚儿就回来了……”

        司马威一边往府里走，打了个呵欠，说道：“走了倒好，谁耐烦他们没日没夜地来纠缠！这会子刚考完，有什么信息儿？说是探听消息儿，还不是来拍马屁！”

        老蔡提着灯引导着曲曲折折往里走着，一边笑着回道：“老爷说的何尝不是，不过西头花园的花厅里还有一位呢！说是等着您回来，见到面才行，您要是乏了，奴才这就去告诉他一声儿，叫他明个儿再来。”

        “谁？”司马威停住了脚步，灯影里也看不清他的脸色。

        “是个远客，江南总督葛礼大人的堂弟佟宝。”老蔡听他语气有异，小心翼翼地答道，“汪先生和陈家二兄弟都在那儿陪着说话呢。”

        司马威听了没再言语，折转身子便向西花园里走，因见老蔡紧紧跟着，便道：“蔡代，你不用进来侍候，叫厨下办一桌酒席送进来，花样不要多，只要清淡些就成。”说罢急急去了，蔡代也自去办酒席。

        花厅里烟笼雾罩，四个人四管水烟袋，在昏暗的烛光下十分起劲地呼噜噜响着。司马威一进门便被呛得咳了一声，众人见他进来，忙都立起了身。司马威站在灯下，拧着眉头摆了摆手，吩咐：“把窗户打开透透气儿——佟宝，你几时进齐都的？”

        佟宝看去年纪在三十岁上下，矮个儿，精瘦的脸上全是麻子，只一对眼睛乌溜溜圆，嵌在眉下，却极少眨动，显得十分精明。他没有穿官服，只一件对襟背心套在袍子外，袖口上雪白的里子向外翻着。听司马威问话，佟宝利索地打个千儿说道：“下官给三爷请安！下官是前日来的，已经见过大爷心裕、二爷法保。二位爷叫下官今晚等着三爷下朝，家兄葛礼任上有些事，须得禀明三爷知道——信里是不好写的。”

        ”南京的事先不说它。”司马威一屁股坐了，端起凉茶喝了一口，说道，“齐都的事还缠不清呢！告诉你们，傅师行进上书房只怕是难——本来好端端一件事，让郭彰这活宝插进一脚，半路里杀出个秦梦奇——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堂堂正正地荐汪先生去应博学鸿儒科，好歹朝里还能再多一个人！”

        “是我不愿出山嘛。中堂在朝里并不缺人，怕的是圣眷不隆，就难办了。”汪铭道目光幽幽地闪烁着，说道，“王上若不听郭彰他们蛊惑，中堂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司马威笑道：“那还不至于吧，日前吏部拟我袭一等公位，王上已经照允，王后司马晴又是我的亲妹妹，老爷子虽然已经远离朝政，但就在那里摆着，王上不能离不开咱司马家。你们等着瞧，我还是要比郭彰强点儿。”说话间酒菜已经上来，司马王命小厮们回避了，便请四人入座边酌边议。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佟宝夹菜吃着，笑道，“中堂这话倒叫我想起萧稹八**，曹泽大将军当日也是头一天晋封一等公，第二天便让谢澜在余庆宫拿了，如今王上虽还用着他，终究比不了当年了……”他的圆眼睛在司马威身上一扫，若无其事地自饮了一杯。司马威心里一个寒战，脸色变得苍白。

        汪铭道看了看他的两个弟子，格格一笑放了箸道：“佟宝之言未免危言耸听，然而不无道理。据老朽冷眼旁观，中堂自萧稹十二年之后已渐受王上冷落。当时因中堂主张与三朝议和不战，屡受王上申斥；后来翰林院学士顾代得罪中堂，中堂本想黜降他，反而被王上黜降二级；魏象枢上章弹劾中堂‘怙权贪纵’……”

        司马威心中本来坦然，被他们说得心烦意乱，听汪铭道兀自如数家珍地抖落，便傲然截断了道：“魏象枢什么东西！借着河南地震，就想拿掉我？王上还不是保下来了——我还是我！”

        “下官记得王上是这么保的——地震乃朕失德所致，修省当自朕始！”佟宝笑道，“次日还把三爷和郭彰大人叫进去，宣谕：尔等宜洗涤肺肠，公忠自矢。自任用后，诸臣家计皆颇饶裕，乃朋比徇私，益加贪黩。若事情发觉，国法俱在，决不尔贷！——三爷听听，王上很喜欢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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