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炽舞
  炽舞远远看着定康公主，她的脸白皙精致，五官清淡素雅，却充满了让女人也想怜惜的纯真，一起一坐都如此娴静端庄，聘婷婀娜。这样的人，似乎连岁月都不忍心去摧残她的容颜，谁也想象不出她年老时的样，如果美人迟暮这个词足够残忍的话，那么甚至连炽舞都不想让时光在她身上兑现。

  她想起步六狐韩图起第一次见到定康公主时的神情，那眼神里有她从未见过的宠溺和温柔，他们的相遇就好像戏文里唱过的才佳人，热热闹闹又光芒四射。而自己和韩图的相遇却是那么的黑暗，上不得台面，那些书里写的乱世，倘若没有真的见过，是无法想象出那些绝望和泪水的。

  那年幽、并、司、冀、秦、雍六州大蝗，食草木、牛马毛皆尽。他们一家万般无奈，流落到邺城去投亲戚，却不料那远亲早已过世，连房都典当给了别人。一家人在邺城乞讨过日，贫饿交加之下，母亲很快就去世了。邺城挤满了逃荒过来的人，情况越来越糟糕，最后，乞讨几日也毫无收获，城中很多流民都饿死了，新鲜的尸体被人一拥而上吃掉，苟延残喘的人开始易而食。

  终于有一日，父亲带着她，抱着襁褓中的妹妹去和另一家人交换，两家人掂了掂婴儿的重量，相差无几，父亲便要她把妹妹交给别人，她只是抱着孩哭，迟迟不愿交出。对方开始只是沉默，后来终于忍不住过来抢孩，她死死的抱着妹妹不肯撒手，坐在地上哭成一团。

  父亲沉默不语，呆望了她一阵，便也过来抢妹妹，对方更是气恼，对她拳打脚踢，她仍旧将妹妹紧紧抱在怀里护住，任凭对方打骂也不撒手。她心里一片绝望，不知道自己还能支持多久，她很久没有进食，力气也所剩无几，眼看怀里的孩便要护不住了。

  这时她看到一个穿着牛皮靴的男孩走过来，那男孩对扭打成一团的大人：“别打了，我给你们钱，给你们吃的。”听到“吃的”两个字，扭打成一团的两家人立刻住手，跪在地上不停的讨要。孩身边的武士从怀里拿出一大包吃食扔给了他们，他们便像狗一样疯抢起来。

  男孩站着笔直，问她：“你可愿意跟我走？”她点点头，那孩便掏出几吊钱扔给趴在地上抢食的父亲，带她和妹妹离开了。妹妹刚刚被她抱的太紧，已经窒息死了。男孩便又买了两口棺材，帮她殓葬了妹妹和母亲。从此之后她便孑然一身，在这世上唯一的依靠，便是那个孩。

  当年韩图十岁，收下了她，一个孤女。她十四岁，被韩图买下后就作为贴身侍女服侍他，他教她读书识字，又请人教她跳舞弹琴。她是他的姐姐，也是他的母亲，更是他的情人，是他的第一个女人，也是他第一个孩的母亲。他十三岁时便占有了她，在少年精力旺盛的年纪，他一次次的要她，而她也竭尽所能地迎合他的欲望。

  但韩图心里从来就没有过我吧，他心心念念的只有那个齐国公主。不过他给了我东赞，有了东赞，我就足够了，还要求什么呢，上天对我不薄。她想起孩肉嘟嘟的脸，眼里充满了温柔的神情，那是唯有母亲才有的眼神。

  她用自己的身体替韩图取悦那些达官贵人，又用自己的身体勾引他的哥哥，平息他的嫉妒。那她到底算什么呢？那夜她看着牙奴将挣扎的竹清按到狼湖里时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却有了答案，我是一个母亲，而他是孩的父亲，我应该没有做错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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