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上高会战之尾声（五）
        战场就是一座绞肉机，不到分出胜负的那一刻，绝不会停止吞噬人命。

        站着的人正已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一个又一个人影倒下，一组又一组的人影填了进去。51师师长李天霞猫在前线指挥所里一动不动，手里的望远镜从开战后就没放下来过。

        “有点意思。”他嘟囔道：“日本人还真小气，连山野炮都舍不得动用，佯攻玩到这个份上也是够了！来人，让151团和152顶住，让153团和野（战）补（充）团做好准备，防止日本狗急跳墙。通知军部，日军肯定是准备往杨公圩方向走，如果可能，让炮兵朝可能集结部队的地方揍一家伙。可惜了，也不知道那边新14师和新15师能不能抗得住。”

        李天霞猜的没错，日本人是在佯攻，但岩勇少将做了两手准备，如果能打开缺口，往村前街方向突围也未为不可。

        74军军长王耀武比李天霞看的通透，不就是声东击西么，日本人的战术算不上高明，他在51师和日军交火的同时就调整了部署。现在堵在日军右翼的是57师，新14师和新15师以泗溪镇为基地、顶在南面，58师在日军身后捅刀子。

        更何况，就算日军能逃出去也无所谓。26师王克俊部已经回师杨公圩，他们在之前的战斗中伤亡颇重，从上到下都憋着一肚子的火，这会正等着日本人去送死。第19师唐伯寅和战区的野炮营堵在村前街，下午他们刚吃掉213联队的断后部队、就接到集团军的命令，这会连工事都布置好了。

        北面的战斗还在继续，官桥街里却是一片寂静，望远镜里能隐约看见人影在晃动，数量至少得有小两千人。接到前线的报告，王耀武突然意识到岩勇少将是在等着自己从右翼调走装甲部队，要不日军主力会一直在官桥街里耗着。

        君子成人之美，不就是想调虎离山么，为了诱惑自己上当受骗，人家可是下了血本。干脆将计就计、装装样子得了。想到这里，王耀武命令道：“鬼子在打调虎离山的主意，我们正好引蛇出洞。让辎重营所有卡车往51师那边运动，所有车的大灯都打开；请战区装甲车队配合一下，派几辆车帮忙演场戏。通知57师鬼子一会就会出窝，让余程万从野补团派出两个营跑一趟，记住，动静要大，气势要足，可是也别离战场太远；通知58师，逮着日军后卫部队照死里揍，别舍不得那点炮弹，今天晚上打多少、我明天就给他补多少。”

        74军被王耀武训练的很不错，收到命令以后仅仅一刻钟，各部队就按照军部的要求动了起来。大约是怕不够逼真，连军部直属的火炮都调转炮口往51师那边轰击。

        日军动了，不过兵力并不多，岩勇少将第一波进攻只用了四个中队，两个中队对付南面的川军，两个中队负责试探57师。

        川军那里自然是火力全开，不求能将对手全歼，只要把他们吓回去就成。57师也比较谦虚，一线阵地里只有一个团，余程万师长给他们的命令是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其他人都躲在二线阵地，只准闷头看热闹，一枪也不许放。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进攻的日军留下几十具尸首后撤走了。没有预想中的突围，没有进一步的行动，甚至没有炮击，这倒是让74军一众军官有些摸不着头脑。这都是什么个路数？连军长王耀武都有些发懵。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正制奇就成。日本人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趁夜突围、要么固守待援。如果岩勇少将想选择后者，他就不会派出上千号人来送死，唯一的解释就是，日本人是在试探，想弄清包围圈的漏洞在哪里。无论他们再怎么折腾，摆开架势等着就成。

        当然，光等着也不是个事，与其等着小日本出来折腾自己，不如让他们也好好享受一把。村内的建筑已经被炮火炸了个七七八八，现在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炮兵们接到命令，打日军阵地里的小树林、打那些可能集结兵力的开阔地，实在找不到目标就打之前日军生过火的地方。

        黎大总统的脑子比较活泛，他没有盲目的浪费炮弹。炮兵营从独立混成20旅团那里缴获的**，那图非常精确，只要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官桥街虽大、可是能充当炮兵阵地的地方并不多。照着事先圈定好的地域，一个一个的清场就成。

        纵火弹、榴散弹，还有东川的特产：**。四门炮一个小组，打两轮齐射就换一个目标，如果有什么发现，就上报营部来个全营齐射。

        前几天的作战中，炮弹用的有点狠。七七八八算下来，全营打出去了近三千发炮弹，要不是家里有交代，黎大总统肯定不会参合19集团军的事情。这两天他也看出来了，不管是集团军司令部或者74军，对自己手下的这十几门都没安着好心。当初在东北军那会，这种事就没少见。

        属于老东北军的炮6旅在洛阳整编，旅长黄永安暗中投了老蒋，结果忠于张少帅的军官被扣押、火炮、步枪、机枪全被中央军收缴了，部队周边还有中央军的部队看着，比坐牢都强不了多少。炮8旅炮15团被中央军第2师缴械改编那会，中尉以上军官全都被提出了队伍。新仇旧恨也好，前车之鉴也罢，黎大总统没兴趣跟着中央军的人胡咧咧，打完仗就闪人，至于记功授奖什么的，爱咋咋地。

        许是无心插柳柳成荫，黎大总统的好运气又来了，三连的一次炮火覆盖引起了官桥街里的大爆炸，看样子至少有大几十发炮弹同时殉爆。看见有便宜可占，黎大总统毫不犹豫的指挥全营朝火光处又来了五轮齐射，很可惜，天黑道远，根本看不清战果。

        不管怎么说，又战果就行。看见炮弹又少了不少，炮兵们立刻收拾起家伙开始跑路，炮弹壳什么的也没落下，那玩意可都是铜的，拿回去还能派上大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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