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两个黄鹂鸣翠柳
        这是一个保存得相当完好的四合院，两进的院落，客人一进门，就有身着长衫的服务生迎上来，领去预定好的包房。穿过圆形垂花门就是正院，院里有几丛刚刚开花的夹竹桃，让整个院子充盈着一股淡淡的略带清苦的香味，正屋和左右厢房都改建为了不同大小的包房。包房的布置很简单，除了桌椅，便只有两边屋角的衣架，方便客人把外衣和手包都挂起来，墙上仅悬着幅尺寸适中的工笔玉堂春，紫色的玉兰花栩栩如生，透出无边的春意来。

        服务生先是上好茶水小点，然后才拿了菜单给虞夏，趁着虞夏看菜单的空隙，紫苏大致给商陆和步英俊介绍了一下这个菜馆，店主正是这个四合院的主人，自诩是个吃货，对于吃遍全国大小菜系的经历引以为豪，机缘巧合认识了祖上曾经好几代都是在宫里御膳房管事的拍档，两人一合计，便开了这间素餐馆，一反素菜荤做的惯常手法，反而是以清淡的烹调来突出菜品的原汁原味，而且这里的菜单四季不同，暗合中医的养生理论……

        紫苏的一番话，让商陆听得连连点头，说这样的做法，倒是与日本的怀石料理有异曲同工之处，接着又与紫苏聊起了刚沏好的竹叶青茶。紫苏别的长处没有，只因为做了几年导游，对吃喝玩乐绝对是如数家珍，是以，和商陆聊得十分热络。

        旁边的虞夏看了一遍菜单，大概选定了几个招牌菜，先是询问了一下商陆和步英俊有没有什么忌口的食物，那两人表示由她作主就好。于是她又再翻开菜单，让服务生下单。

        “两个黄鹂鸣翠柳……”虞夏非常喜欢吃这家店的豌豆黄，加上又有一个很风雅趣致的名字，所有的主菜都点完了，便再加多了这一道。

        坐在一旁的步英俊听虞夏接连念了一串全是从诗词里摘出的句子做的菜名，完全猜不出她到底都点了些什么，不由得想起韩垚杰跟她相亲时点的那一桌子下水，差点笑出声，听到最后一道菜的名字，他也不知道是被哪道天雷劈中了，居然张口问了一句：“你们这有没有道菜的名字叫‘我连对象都没有’……”

        正在写单的服务生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愣，紫苏却已经爆笑出声，她刚刚在网上看到这个段子，这句话简直就是诗词佳句的万能后缀，不但压韵，且喜感十足。可是步英俊这句话却让虞夏差点就把菜单砸到他那张还算好看的脸上，这个人，怎么永远都那么讨厌！

        “随便点个菜，你都能想到找不着对象，所以你有没有好好做一下触及灵魂的自我检讨？”虞夏把菜单递还给服务生，示意可以上菜了，然后又接着说：“不过看你的样子，也很难找着对象，你是习惯性说话不过脑子，还是根本就缺少了控制逻辑思维和语言的神经？”

        “多好玩儿啊，你生什么气呀。”紫苏端起茶递给虞夏，“就当是个饭前开胃的小段子嘛，至于吗你……”她觉得步英俊并不如虞夏所说的那么不堪，至少在她看来，步英俊为人很谦和有礼、脾气也挺好，任虞夏怎么抢白，也不会真正反驳，倒是虞夏，也许是因为那个意外的相亲事故，迁怒于他了……“你看，你今天是专程请商先生吃饭的，好歹也对他朋友客气点嘛。”

        “哈哈……”商陆未言先笑，在他看来，步英俊只要遇到虞夏，才思也不敏捷了，言辞也不流畅了，于是托起茶盏说：“以茶代酒，我代步桑给虞小姐赔个礼啦。”

        见商陆都这么说了，虞夏也不好再刻薄下去，只是恨恨的瞪了紫苏一眼，这个死女人，今天尽跟自己唱反调来着。紫苏眨了眨眼睛，根本没当回事，却神差鬼使的与商陆交换了一个彼此心照不宣的眼神儿……

        饭吃到一半，紫苏看虞夏和商陆正聊到兴头上，偷偷伸脚踹了下步英俊，做了一个跟我出去的眼神，接着对虞夏说自己先去下洗手间。她出去没多久，步英俊也扯了个谎跟着出了包房，然后就看到紫苏在垂花门那里笑得一脸的高深莫测。他心里打了个激灵，觉得那个笑容得太诡异了，不过还是快步走到她身边，疑惑的问她有什么事。

        “你喜欢虞夏对不对？”紫苏开门见山单刀直入，完全不给他回避的机会和余地。步英俊搜肠刮肚的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否认这事，只得讪讪一笑。

        “我听虞夏说你们先在是那个相亲局上见过一次，然后在去日本的飞机上又遇上了，接着在京都又遇上了……这种机率大概比一个人被雷劈中两次还少吧？你为什么不主动跟她联系？”紫苏觉得步英俊着实跟虞夏很相衬，这两人如果不发展出点什么，实在太不科学了。

        “因为我朋友很喜欢她，就是那个跟她相亲的……”步英俊见紫苏说得那么直白，也不再掩示，直接道出了原因。

        “你有病呀！虽然我没见过你那个朋友，不过我敢打包票，虞夏对理工宅男是绝对不会有兴趣的。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你就给个痛快话，到底要不要去追虞夏？如果真没这个打算，以后就不要出现在她面前了，一了百了！想通了就回我电话。”说完把自己的卡片扔给步英俊，也不理会他是什么反应，踩着高跟鞋趾高气扬的回房去了……

        步英俊没有立即回房，反而是独自在一丛夹竹桃树下的暗影里默立了一阵，从这个角度，正好能透过格子窗看到笑靥如花的虞夏。她的一头直发在脑后挽了个简单的发髻，用支素净的木簪子别着，完全没有化妆品痕迹的笑容显得清澈极了，一身略带民族情调的服饰，很与众不同。不知道他们现在聊到了什么话题，三个人似乎笑得非常开心。

        如果不是赔韩垚杰去赴那个相亲饭局，这一切会不会简单很多呢？步英俊摇了摇头，想起以前看的书里的一句话，人生不如意，十常八九。也许是自己过得太如意了，所以才会在那样的境况下认识虞夏。

        他问自己为什么只见过这么几面，却好象打从心底里喜欢上这个姑娘了。是因为她言辞犀利吗？还是因为她毫不掩饰自己的好恶？又或者是因为那日在京都街头她拎着晴天娃娃的一个剪影？可惜，这个问题的答案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他站了好一会儿，一个服务生走到他身旁，轻轻问他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他才惊觉自己好像出来太久了。礼貌的冲服务生摆了摆手，又回到了那间包房。

        “步桑，你出去了好久。”商陆看到步英俊慢悠悠的踱回房间，抬腕指了指自己的手表。

        “院儿里的夹竹桃开得不错，刚刚站外面看了会儿……”步英俊给自己找了个借口，又再重新落座。看到紫苏扔过来的询问眼神儿，他忍不住摸着鼻子心虚的笑了一下。

        目送商陆上了步英俊车，消失在长街的转角处，虞夏正想说要回家休息了，却被紫苏一把拉住：“你为什么那么讨厌步英俊？”又是单刀直入的问话，她就是这样，最烦说话拐弯抹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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