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请将回朝 (2 / 2)
        刘鄩望着这双看上去无比真诚的眼睛，虽然他很清楚，若非晋军逼迫得紧，开封的朝堂之上只怕永远不会有人提起“刘鄩”这个名字。可是“君臣”这两个字总是有着一种莫名的魔力，让古往今来无数的仁人志士为之心甘情愿地赴汤蹈火。

        朱友贞看见刘鄩浑浊的双眸中闪烁着对“将军”二字的渴求，那是一个武将永不丢弃的荣耀，是一生之中永不磨灭的光辉。他继续道：“当年李存勖嚣张，朱友珪暗中用阴谋诡计，让父皇因一时之气而猜忌将军，朕为此痛心许久！如今朝政刚刚稳定，朕便想起了将军，想起昔日与将军在朝堂之上互相扶持的场景。如今李存勖再度发兵，龙骧、神威早已不复存在，能救大梁的，便只有将军了，将军当真无动于衷吗？”

        见他字字恳切，刘鄩虽心有动摇，但当初的朱温何尝不是这样恳切地劝降呢！君臣君臣，君永远在臣的前头，臣永远受制于君。已经这把年纪了，何必再去乞求这一点并不真诚的君恩呢？何必再去趟这一潭浑水呢？

        刘鄩摸着自己的胡须，慨然叹道：“天下大势，岂是刘鄩一人之力可左右的！天下父母的苦乐，只在大王等几人手中。没有刘鄩，自有他人！草民自问难以尽大孝，惟愿陛下垂怜，让草民能尽小孝于父母坟前！”

        朱友贞见他如此不识抬举，几乎要发作了，可一想到王彦章的话，便把内心的怒火强压了下去，硬生生拽出一张笑脸。

        “倘若将军能重回开封，朕许诺，为将军重建龙骧军，如何？”

        龙骧军是刘鄩一生的荣光和心血所在，也是他一生难以愈合的伤痛。听到“龙骧军”三个字，他眉心一挑，眼中悲怆和愤恨交织。、

        “龙骧——龙骧早就不在了！再没有了——”他哽咽着。

        “龙骧虽然不在了，可将军仍在！”朱友贞再一次紧紧握住他的手腕，“将军才是龙骧军的灵魂，只要有将军在，我大梁定能重现龙骧军的英勇！”

        若说刘鄩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心，朱友贞是万万不信的。世间许多东西都是相通的，譬如权位和金钱、名望，虽然世人的褒贬不一，但渴望者的用心都一样深且苦。醉心于权势的朱友贞深深地体会到刘鄩对龙骧、对自己“将军”之称的良苦用心，因此投其所好，捏其软肋。

        可久经世事、灰心退隐的刘鄩却迟疑了，他眼中噙满老泪。他无愧于朱温，却对不起五千龙骧军，对不起无数个妻离子散的家庭。多少个深夜，他似乎在睡梦中听见自己床头的宝剑在震动，在呼唤他执剑而起，去为那些战死的兄弟们报仇！

        “可——”

        “龙骧军魂未散，危难存亡之际，将军就真的无动于衷吗？”朱友贞一步步逼问着他的心灵，“难道就因为父皇的一时糊涂，委屈了将军，将军就真的要弃我大梁万千将士于不顾？就真的忍心看着李存勖的大军踏破城门，践踏我开封的子民？为将者，当心如钢铁，即便是父死子丧又如何？依然咬牙出兵！朕平生敬佩将军，以为将军和周德威一样，都是真正的大将军，真正的英雄，如今看来，将军的气魄终究不比周德威！周德威唯一的儿子周丰被李存勖遣去幽州，不幸被杀，将军可曾看见周德威因此怨怼李存勖？可曾看见周德威因一己之私而拒绝出兵？难道父皇对将军的猜忌，能大过周德威的丧子之痛吗？”

        朱友贞这一通骂得刘鄩狗血淋头，无言以对，浑浊的双眼中老泪不停地打转。

        一通大骂后，朱友贞轻轻抚着刘鄩的背，和颜悦色道：“回去吧！大梁的臣民都期盼着将军。朕承诺，满朝文武绝不会再提当年之事，朕也会昭告天下，当初是父皇冤枉了将军，朕一定还将军清白，如何？”

        刘鄩瘦骨嶙峋的双手缓缓握拳，他凝望良久，声泪俱下：“陛下——”

        朱友贞心满意足地骑着骏马回到开封，带回了阔别开封三年之久的刘鄩。他于第二日昭告天下，封刘鄩为开封尹，兼任镇南军节度使。刘鄩不日率军出发，于河朔之地抗击晋军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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